〈四、森林的主人〉
00.
藍瓦樓總部三樓的那個房間裡，今天似乎格外的熱鬧，站在長廊上，手都還沒敲上門，野央就能聽見其中隱隱的喧囂。這可是隔了兩道門外，怎麼回事？理事和執事長又吵起來了？
「早安，野央妹妹。」為她開門的仍舊是那名充滿大海氣息的柔美女子，藍瓦樓的二執事蓮壹。
「早安，蓮壹姐，我來的不是時候？」野央好奇的將目光探往裡面的第二道門。這聲音……好像不是陌流執事長，而且理事的反應居然也很激烈，這可真是罕見了。
蓮壹從容的一笑：「不，你來得正好。」
「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別忘記我才是你老闆！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跟你簽署的是合作協定，可不是你的狗！」
「廢話，我養條狗都比你懂事！」
哇、這吵架的內容真是太缺素質了。聽得直冒冷汗，在蓮壹開啟第二道門的同時，野央也想起這位正膽大包天的與理事激烈爭執的人是誰了。
那是將近一年前被理事所招募加入藍瓦樓的年輕古醫法貝爾。
說招募肯定是美化了，以法貝爾的為人性情，野央怎麼也無法想像他會自願與理事配合，真不知道當初理事到底動用了些什麼手段欺矇拐騙、或是更過分的暴力脅迫？
門內光景果然相當不同尋常，且不說光潔地板上四散的文件，居然連摔碎的杯盤都有，這兩個人是小孩子吵架嗎？最詭異的是，執事長陌流居然就那樣一臉淡漠的筆挺站在旁邊冷眼旁觀。
隔著辦公桌與孤芳對峙的，是位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學者氣息的青年，臉上掛著細絲框眼鏡，容貌眉清目秀卻有些平凡，一頭黑髮與孤芳的白髮形成強烈對比。
房門的開啟中斷了兩人的爭吵，蓮壹維持著笑容說：「理事，野央妹妹來了，請先歇歇吧。」
冷哼一聲向後將自己摔進寶座裡，腳一蹬旋轉過椅背向人，只露隻手的孤芳揮了揮：「蓮壹，泡茶，我跟野央的份就好，那傢伙就不用為他浪費茶葉了。」
「誰稀罕了！」法貝爾也同樣冷哼回擊，雙手環胸，氣呼呼的在一旁長椅上坐下，撇過頭去。
「那個……我把之前屍妖事件受害者家屬的名單整理好了。」
這可真尷尬。無聲嘆了口氣，看看房裡的一片狼藉，野央手裡抱著的資料一時不知該放哪裡好。
「先交給我吧。」執事長陌流適時的過來伸手接去，然後視若無睹的跨過地面上的戰亂現場回到原位。
「謝謝。」遞出資料，野央繼續向椅背後的那位男人報告：「補償事宜也都和他們談好了，至於遺跡內鹽晶的開採，神殿方面只要求不可破壞遺跡，以方便日後神官繼續進行研究。」
「都被砸成那樣子了還談什麼不破壞，他們就是想分杯羹吧？」白皙的那隻手臂再次揮了揮，孤芳以無所謂的口吻說：「隨便了，剩下交給下面的人去處理吧！陌流，從總部這邊選兩個可靠的去監督著。」
「是。」
「啊啊、如果大家都像野央這麼聰明可靠就好了。」孤芳又接著嚷道。
這明顯又重新挑起了戰火，法貝爾火冒三丈的跳起來：「分明就是你不講理！」
「是你聽不懂人話！」扶椅一轉，孤芳也回頭斥罵。
我來的哪裡正好了？也太不是時候！被夾在中間的野央萬分無奈，只好趕緊舉起雙手制止他們：「等等、不要再吵了！理事、法貝爾醫師，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而爭執？」
孤芳手一甩：「陌流你說！」
從頭至尾面不改色的執事長上前一步，開口解釋：「是這樣的，法貝爾醫師希望在夏天結束前推出新的風邪藥方，但理事不允許。」
就這點事？好好溝通不就行了嗎？野央簡直傻眼，雖然知道孤芳理事就是那種只發號施令不喜歡多解釋的性情，但遇上法貝爾醫師簡直成了兩顆頑石的劇烈碰撞。
無奈當起中間協調，野央先是詢問青年古醫：「新的藥方？法貝爾醫師，現在不是已經有兩款風邪藥方在流通了嗎？」
之前在法貝爾的主導研究下，已經開發出兩款任何人都能依症情自行購買服用的通行藥方，在藍瓦樓旗下店鋪銷售得還算不錯。
「風邪有很多種不同類型，以目前芥之鄉常見的症狀來看，兩款還遠不達基礎量。」提起專業，法貝爾的語氣稍稍平緩了一些，推了推鏡框，勉強按下心中怒意耐心解釋：「夏秋之際最容易造成新一波盛行，所以我才想在那之前推行新的藥方，真不懂那傢伙為什麼有錢不想賺。」
那邊又背過扶椅去的孤芳輕哼：「就說現在不是時機，膚淺短視的傢伙。」
「你……！」
「好了好了。」
舉起雙手在空中壓了壓，彷彿試圖安撫空氣中的暴躁氣氛，隨後野央走到法貝爾所坐的長椅對面，向前傾身，相當誠懇的說：「法貝爾醫師，我可以理解您所考慮的因素，但我想……今年真的不合適再推新藥了。」
野央的不贊同讓法貝爾一愣，驚訝不解的情緒甚至壓過了怒氣，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綠袍少女：「為什麼？」
這人還真是不通人情世故到一種誇張的境界了，野央苦笑，放緩了聲音解釋道：「因為丹泉神殿的燕澤丹衣才過世不久，芥之鄉仍然沉陷於哀慟中，這時候推行新藥不僅會被看成對神殿的褻瀆，大眾觀感不佳，別說新藥賣不出去，原本推行成功的兩款藥方也會遭受波及的。」
年輕古醫聽得滿臉茫然，呆滯了好半晌，才疑惑的反問：「燕澤丹衣……神殿的丹衣神官？他過世了？」
房裡的空氣瞬間凝結，連陌流都忍不住眼角一抽，野央啞口無言，震驚的望著不知世事的法貝爾，直到辦公桌後方爆出了孤芳毫不客氣的大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全芥之鄉就只剩你不知道了吧！簡直珍稀動物呀！陌流快把他裝進花俏的大籠子裡，推到廣場上展示一番，還能當招商表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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