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8日 星期三

《冥冥》五、凶宅(1)

文/阿洗


  巫秀月在上班途中接到了墨痕的來電。

  「美女,周末有沒有空?」
  「請客有空、約會沒空。」

  自己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墨痕抹抹臉,乾笑了兩聲,直接切入正題:「我跟鳳隱要出趟遠門,不方便帶小麻雀,想託你和你女朋友幫忙照看她兩天。」

  「誰是我女朋友啊!」巫秀月沒好氣的說。
  活像是把她當男人一樣,偏偏她又不能對玩笑話認真生氣,這混帳傢伙,白費了那英俊瀟灑的外表,專出一張嘴來氣她的。
  「你們兩個男人要去哪逍遙?你可別帶壞鳳隱。」

  講這什麼話,把他當哪種人了?墨痕無奈的解釋:「是工作,隔壁老王聯繫的,你也知道他混哪個圈子的,我想應該會有點棘手,帶上小菜鳥太添亂。」

  隔壁老王?啊!對了,是之前晨光哥那件事的時候,墨痕聯繫的警界人士。
  巫秀月正回想著,那頭背景音裡隱約傳來了「誰是小菜鳥」這樣的嚷嚷,還有一陣吵雜,莞爾一笑,上次跟他們一起去車站接小麻雀,這女孩挺活潑的,雖然已經是高中生卻還保有著純真善良的性情,自己和香香都很喜歡,就像是多了個妹妹般。
  「我知道了,你給小麻雀聽吧!」

  「等等……」墨痕倉促的說了句,接著又是一陣混亂聲響。

  真是熱鬧。巫秀月耐心等著,背景裡沒聽見鳳隱的聲音,不在嗎?還是對這兄妹檔的喧鬧習以為常了呢?不過鳳隱說話一向都很溫和,也許是被兄妹倆的大呼小叫給蓋過了。

  「喂?阿秀姐姐!」

  好不容易等到了小麻雀接聽,巫秀月笑著說:「小麻雀,我和香香周末要去河濱公園的一場野餐派對,你想來嗎?前一晚會先住在我家,大家一起準備東西。」

  「要!要!我要去!」小麻雀興奮極了,她原本因為被哥哥排除在外而忿忿不平、悶悶不樂的,但野餐派對聽起來怎麼樣都更加有趣啊!

  「那跟你哥說一聲,我們周五晚上就去接你過來。」

  「好!」
  結束通話,小麻雀高舉雙手,在哥哥的房間裡擺出了勝利者姿態,大喊著:「耶!野餐派對!野餐派對!」

  墨痕站起來,從她手裡抽回手機,順便白了她一眼:「早知道你這麼好打發,我叫韓家的雙胞胎來帶你去游泳池就好了。」

  「阿兄你不懂啦!」小麻雀嗤之以鼻:「野餐和趴替,可是女人的浪漫!」

  是高中小女生的浪漫。墨痕撇撇嘴,沒有再反唇相譏,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小麻煩精,她能高高興興去野餐就好了,自己別再多事。

  「談妥了嗎?」鳳隱慢慢的走了過來。

  「嗯!阿秀姐姐說周五晚上來帶我去她家,我們周末要一起去野餐派對。」小麻雀對鳳隱說話向來比對她親哥還要客氣柔順得多,但還是難掩亢奮,臉上帶著未褪的紅潤。

  「那太好了,聽起來很不錯。」鳳隱微笑附和著,一邊摸索著來到門邊,挨著拉門坐下。
  墨痕所住的和式房拉門大開著,這個房間高出原本的磨石子地板約半公尺,鳳隱進出上下不太方便,索性就坐在門邊跟他們說話。

  「老王把詳細的資料傳過來了。」墨痕搬起矮桌和電腦來到門邊,他知道鳳隱主要是想來聽取這件事的。
  「這些吃公家飯的,總是要逼才會做點實事,以後會有專門人員跟我們配合了。」

  鳳隱點頭:「你全權決定就行。」

  隔壁老王其實不姓王,也不住隔壁,但為什麼叫隔壁老王呢?按照墨痕的話來說,因為他是個「碼了隔壁老王八蛋」,總是想糊弄鳳隱幫他們做白工,雖然鳳隱自己無所謂,但墨痕可不接受。
  先前陸子犀那邊發生的事件,墨痕就是在調查出幕後黑手後,聯繫了老王,說這邊幫你找到兇手和孩子,你們自己抹平案子裡那些不科學的部分,才能在事後拉著鳳隱悠然離開。
  一筆換一筆,要鳳隱出手可以,收尾動作你們得自己來,而且必須隨時提供調查資料,否則他就找個記者或名嘴爆料去,這種材料肯定會成為媒體圈的熱門八卦。

  老王接觸過鳳隱,知道鳳隱對於這類事件不可能坐視不管,但墨痕的放話可就讓他如坐針氈了,畢竟這是個資訊爆炸的時代,網路和媒體的無孔不入搞得人人自危,他一名公務員當然更不例外。
  何況墨痕的要求其實很合理,只是之前鳳隱都默默的自己擔了,才讓他們食髓知味習慣了當甩手掌櫃,如今在墨痕的強行介入下,趁機把處理這類案件的機制給建立起來,將來也省心得多。

  這次的麻煩是一棟廢棄山莊,目前被官方公告為危險建物,標列管制、嚴禁進入,老王私下翻譯「坦白講就是裡面鬧鬼」。
  這鬼還鬧得挺嚴重,陸陸續續幾年下來已經造成了五人喪命、三人重傷,其中兩名傷患現在還住在精神醫學中心,一名在接受催眠治療後已經恢復正常生活。

  「最近的一次是兩名去拍攝廢墟照片的研究生,一死一傷,重傷的那位也是在治療後唯一能完整說明事發經過的倖存者。」墨痕說到。
  老王會把這事委託過來,就是因為從那位研究生口中所獲知的訊息,比起幾年前的另外兩次事件參考價值相對較高,所以他也從這次事件開始說起。

  小麻雀乖乖的在一旁盤腿而坐,湊著腦袋圍觀旁聽,她雖然不能跟去,但還是十分好奇。

  倖存的研究生名字被隱去,代稱為甲君。
  甲君和他的同行者乙君是網路上認識的廢墟愛好者,他們一群人對那棟廢棄的山莊嚮往已久,於是決定要擬定計畫潛入拍攝作品,計畫中需要先行勘查路線,便由經歷較豐富的甲乙丙君三人前往,但丙君因為臨時有事無法抽身,甲君和乙君獲知後,當日仍然照常出發。

  這座山莊背山面海,地點相當偏僻,加上荒廢了許多年,有一段路面已經完全被草木植被覆蓋,車子過不去,早有準備的甲乙兩人於是背上行囊步行進入。
  外圍的勘查還算順利,找到好走的侵入點,確認過沒有保全把守、也沒有野狗群出沒,他們一邊簡單的在地圖上標記,一邊往山莊建物靠近。
  山莊除了主體建築外、還有一片廣大的花園和草皮,建築物外已經長滿了爬牆植物,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牆面,濃厚的翠綠色在周圍山林的映襯下顯得莫名陰森,但又有種荒敗頹廢的美感,他們忍不住暫停勘查的腳步,拿出相機拍了幾張。
  今天來只打算確認路徑,本來沒有想要進入建築物當中,因為山莊荒廢太久,誰也不知道裡面的情況怎樣、建體是不是還牢固?就算有出入口可以接近,他們可能也只是稍微探頭進去拍幾張照。

  不過計畫抵不上變化,正當他們拍完幾張照片,互相欣賞討論的時候,原本還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就在短短幾分鐘內變了調,莫名一股冷風從海邊吹襲過來,兩人一抬頭,寒風已經夾帶著毛毛細雨打在他們臉上。
  雨其實不大,兩個人原本是不太在意,只想著大概要比計畫的提早離開了,但是走了幾步就覺得渾身從背脊尾端冷了起來,再往前去,海風一吹,兩人雙雙打了個冷顫,一看手臂,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乙君認為這應該只是短暫飄過的一陣小雨雲,稍微避一下就過去了,他看見房子大門是微開著的,於是提議進去躲個雨。
  甲君雖然知道乙君其實是對建築物內部很好奇,想要趁機進去看看,但因為他覺得細雨夾雜海風打在身上實在非常冷,來海邊爬山的他們身上穿的衣服不多,要是感冒的話,他明後天的另一個行程就麻煩了,所以也同意進去躲一躲雨。

  山莊主體樓高五層,雖然爬滿了綠藤,但還是看得出造型是類似西洋鄉村風格,從正面看是呈現「凹」字形、用網路查到的空拍圖也是個「凹」字形,其中缺口的那個部分是在二樓頂,當初被規劃為空中花園,三四五層樓都是圍繞著花園的住宿旅館,聽說要從五樓的透明電梯坐下來才能進入花園內。
  一樓的左右各有個出入大門,他們進去的是右邊那扇。

  「裡面好像沒有腐朽的很嚴重啊!」
  他們倆一進門,果然室內比起外頭的寒風細雨暖了一些,拿出手電筒打量著室內空間,和外觀的鄉村風不同,裡面是很普通的接待大廳,在查詢資料的時候他們就得知這裡當初是做為度假山莊使用,大廳裡還留有當初的桌椅和櫃檯等等,只是早就都蛀蝕受潮了,但建築物構造看不出有太大損壞。
  「進去看看?」
  「好!」
  好奇心讓他們忘卻了原本避雨的目的,繞過桌椅和牆角的野草,慢慢的往大廳內走去,不時開閃光燈拍下幾張照片,順便研究一下構造。

  走到深處,他們驚喜的發現通往二樓的樓梯是鋼筋水泥建造,並鋪設了大理石磚,試著用力踩踏幾下,還相當堅固,甚至連木製扶手都仍完好無缺,這意味著他們應該可以前往二樓探險一番。

  「我到樓上瞄幾眼,你去嗎?」乙君興致勃勃的張望了一下,回頭問甲君。
  愛跑廢墟的他們,知道沒人的地方偶爾會有些野獸毒蟲、建物中的毀損處同樣會帶來危險,他們才兩個人,乙君也不打算太逞強,不然出了意外他們可是只有對方能照應。

  甲君原本也想跟上,但眼尖的發現大廳旁一個房間裡有扇落地窗,迷濛細雨中的微弱光線隔著爬牆植物的綠葉枝藤映照進來,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淒美。
  心裡掙扎一會,他回說:「不了,我去那邊拍幾張。」反正這次只是探勘,還有機會再來的,但光影就不一定像現在這麼剛好了。

  互相打好招呼後,他們便分頭行動。

  室內光線昏暗,但如果用閃光燈可就拍不出這種光影的效果,甲君於是把包裡的腳架來出來立著,讓相機能夠穩定的長時間曝光。
  拍了幾張讓他很滿意的照片後,甲君收起腳架暫時扛著,回頭去找乙君,他想對方如果還沒下樓,他就也上去瞧瞧,腳架或許還用得上,便先不收起來了。
  事後他萬分慶幸自己的這個舉動。

  「啊──!」
  正要走出那個房間的時候,樓梯上方就傳來乙君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聲響。

  難道乙君墜樓了?他大吃一驚,急忙衝了出去,眼前所見,卻是讓他畢生也忘不掉的駭然景象……

  他的朋友整個人被分切成了三段,肚子以下的雙腿橫倒在樓梯上、肚子以上的身軀掉落在樓梯下,鮮血像是翻倒的油漆般從階梯緩緩流瀉而下,他被嚇得失了神智,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咕溜溜滾到腳邊,低頭一看,是朋友還維持著驚恐表情的頭顱。

  「天、天啊!嘔……」
  他倉皇退了兩步,胃裡一陣翻攪,彎著腰吐出好幾口酸水,還沒把身體直起來,左耳邊「碰」的一聲,巨大的衝擊險些沒把他震暈過去,然後才感覺到肩膀傳來劇烈的疼痛。
  轉頭一瞧,他怪叫一聲,把手裡的東西摔了出去。

  那是他的腳架,上面深深卡著一把斧頭,染著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