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1日 星期六

《冥冥》三、暗戀(2)

文/阿洗


  「就是這裡嗎?」
  按著住址到了那條巷弄,他們先是在附近找位置停好了車才一戶戶對著門牌走進去,眼前一棟古舊到牆縫裡都長野草生青苔的紅磚樓房,讓巫秀月不可置信的低頭再三確認許沉香抄來的地址。

  「這種房子是古蹟了吧?」許晨光也嘖嘖稱奇的說。

  走進騎樓抬頭一看,天花板居然還是木造的,幸好保存還算是完善,並沒有腐朽敗壞的跡象,不過老式的頂燈似乎已經破損,大概也許久不曾亮過了。
  門內深長的廳堂看起來是間推拿店面,牆邊靠著兩把太師椅、茶几以及幾張長腳木凳,另一邊則放著新式的推拿靠椅和不鏽鋼推車,復古家具和民俗醫療都湊一塊,加上翻修過的牆面與古樸的磨石子地板,店主人顯然沒有意識過這樣的擺設有多不搭調。
  但一想起店主人本身目不能視,這樣的狀況倒也可以理解了。

  更裡面一點的地方還有一大扇老屏風,屏風後正飄著縷縷輕煙。
  「鳳隱,你在嗎?」性子直率的巫秀月也沒多想,一邊喊著、一邊就自顧自的跑進店裡,往屏風後面探頭一瞧。

  屏風後方是一張推拿床,巫秀月闖入時,正眼對上的卻是一名赤裸裸趴在床上、身上薰著艾灸的老伯。

  「唉呦喂呀!夭壽噢!」老伯嚇得大聲驚呼,比姑娘家還倉皇的抓了毛巾蓋住自己的光屁股。

  「啊!對不起!」巫秀月也是大吃一驚,尖叫著趕緊遮住眼睛退出去,沒想到才一轉身就又撞上了人。

  「不是我要說,你這女人也太冒失了吧?」

  一雙手握住了她的兩臂以免她往後跌,語帶笑意的聲音響起,巫秀月奇怪的拿下手,慢慢地抬頭往上看去,居然一下子給看呆了。

  好帥!而且……比我高!

  「不好意思,請問鳳隱在嗎?我們是來找他的。」許沉香連忙上前解釋,並且把已經看傻眼的好友拉了過來。

  「阿隱臨時去『辦事』了,你們先等等。」多看了許沉香一眼,長相俊逸的青年朝他們陽光燦爛地笑了笑,轉身走進屏風後面:「阿富伯,你沒燙到吧?艾灸有沒有掉下來?」

  被那一笑打得心裡小鹿亂撞的巫秀月,趁著這時候把許沉香拉到一旁,低聲興奮的說:「香香,那個人!」

  許沉香苦笑的拍拍好友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靜點,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呢!」
  難得遇到又帥又比自己高的男人,而且第一眼看來的印象還算不差,她完全可以料想巫秀月肯定是陷入了狂熱狀態。

  「抱歉,店裡正好有客人。」青年很快處理好老伯的問題,擦了擦手上灸灰走出來招呼他們:「你們先隨意坐,阿隱很快就回來,要喝點涼茶嗎?」

  「不用了,其實我們有買冷飲來……」

  淺談過後,俊逸青年自稱名叫墨痕,不久前才來到這裡,與鳳隱住在同一屋簷下,聽他語氣中所透露,似乎兩人早已相識多年。
  「難得有女孩子找上門來,怎麼樣?你們哪個對他有興趣?」
  墨痕促狹地笑著,那張對八卦充滿熱情的臉面讓許沉香忍不住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巫秀月,心想這兩人說不定還真是臭味相投,肯定能作朋友。

  只可惜巫秀月這傻里傻氣的姑娘愣是沒聽出墨痕話中的含意,高舉著手說:「我!我對他可有興趣了!你有什麼八卦能說嗎?」

  許沉香看著墨痕的表情明顯一抽,實在是忍俊不禁,想要調侃消遣別人的人反倒被將了一軍,對方還是無意識的,這就像是一拳打出去沒個施力點反而害自己跌了一跤般。
  也許是不好意思看到初次認識的人被搞得如此尷尬,又或者對巫秀月的木頭腦袋心有戚戚焉,許晨光嘆口氣,出言幫了墨痕一把:「巫阿秀,你是聽不懂人話噢?」

  「啊?」

  「他是問你們誰喜歡鳳隱才追上門來。」許晨光語帶無奈又好笑的說:「回答這麼快,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對幼齒的比較有興趣。」

  「沒有、沒有!我才不是那種興趣啦!」巫秀月這才明白過來,急得搖手否認。

  「哈哈哈!」墨痕扶額大笑出聲,用力拍拍巫秀月的肩膀:「哎呀!你這女孩子可真逗,我喜歡!」

  巫秀月瞠目結舌。她、她剛才這是被告白了嗎?

  沒注意到巫秀月可能又會錯了意,墨痕繼續笑著,對許晨光說:「不過就算她對阿隱有興趣也不算是吃幼齒啦!」才說完,也不等幾個人回應,青年突然看著手錶起身:「啊、再等我一下。」接著走進屏風後面,大概是去幫老伯處理艾灸了。

  「香香,你說我這是不是有希望的意思?」巫秀月小聲問著。

  「嗯……或許吧?」許沉香苦笑的支吾其詞,不太想摧殘好友的幻想。

  「我看人家是把你當哥兒們。」許晨光不由得在一旁潑她冷水,誰叫巫秀月這性格就一個女漢子,還是特沒自覺的那種。

  「什麼嘛……」
  嘟起嘴,正打算對好友的哥哥回擊一番,巫秀月卻忽然停頓住,目光往屋子深處看了過去,充作店面的長形廳堂後方有條狹窄的木造樓梯,樓梯後方的陰影處,一道人影正踏了出來。
  一人一狗,正是鳳隱與他的那條黑狗。

  巫秀月還沒開口,屏風後的墨痕已經探頭出來:「回來了?事情還順利嗎?」一副對於鳳隱的神出鬼沒習以為常的模樣。

  「順利。」鳳隱點點頭,一路走到屏風旁停住腳步:「阿富伯感覺怎麼樣了?」

  已經穿上衣服的老伯站起來身轉一轉腰,露齒而笑:「有卡爽快啦!」

  「還被女孩子看光屁股,當然爽快。」墨痕壞笑的補了句。

  「靠夭噢!」阿富伯被鬧了個大紅臉,毫不客氣的一肘子過去,卻被墨痕俐落的閃了開來,嗤嗤壞笑。
  一老一少沒大沒小的打鬧時,巫秀月爽朗的聲音已經傳來:「鳳隱,我們來了!」

  「你們好。」鳳隱往聲音的方向笑了笑,空茫的雙眼卻似乎在某一點上聚焦了一瞬,然後歪頭向墨痕低聲詢問了什麼。
  墨痕不著痕跡地往他們三人這裡很快速掃了一眼,在鳳隱耳邊輕聲回應。

  這短暫的一幕落入了許沉香的眼裡,她微微眨了下眼,臉色沒有露出絲毫變化,心神卻已經提了起來,敏銳如她,知道鳳隱一定是查覺到了……她哥哥,許晨光「正在」被什麼東西給盯上。
  雖然很擔心哥哥,但事情尚未發生之前,他們恐怕什麼也不能做,因為那是違背常道的。

  鳳隱才在黑狗的帶領下走過來,巫秀月就大步衝上前,表情掩不住激動地說:「我今天特地帶了那條手帕來,可總算能還你了!」

  捧起巫秀月從包裡拿出來放到手中的那條手帕,鳳隱的手指緩緩撫過已經退色的刺繡,微笑著說:「確實是祖奶奶繡的鳳鳥。」

  想起當年那個手提紅燈籠的老奶奶,巫秀月好奇的問:「是那時候跟你一起的那個老奶奶嗎?」

  「是的。」鳳隱說:「小時候因為看不見,怕弄丟了,祖奶奶特地幫我繡在手帕上辨識用的。」

  想那時的老奶奶過了二十年的如今也不曉得還健在與否,巫秀月覺得不適宜再追問下去,手帕往鳳隱那邊一推,說:「這樣應該是意義很重大的東西吧?隔這麼多年終於能還你了。」

  鳳隱也沒推託,順理成章的就收了下來,不以為意的說:「說是意義重大也還好,不過祖奶奶應該會很想看看自己當年跟現在的技術有什麼差異。」

  那個老奶奶居然還健在嗎?巫秀月瞪圓了眼,驚訝的問:「老奶奶她……呃、還在刺繡嗎?真是老當益壯。」幸好她話還沒說出嘴就發現不妥,連忙改口。

  「用不著那麼意外,他們這一脈的族人,就算一百來歲也只是個基礎。」墨痕看出了巫秀月沒說出來的心裡話,笑呵呵的靠近來插嘴。

  「阿痕……」對於墨痕的多嘴,鳳隱似乎有點無奈。

  「那、那鳳隱到底幾歲了?」巫秀月打蛇隨棍上,接著話頭問下去,之前幾次追問鳳隱怎麼樣都不肯明說,只是笑而不答,讓她被這未解謎題給搞得茶不思飯不想的。

  「想知道?」墨痕作弄人的心思又發,嘿嘿的狡猾一笑:「和我約會就告訴你啊!」

  哎呀哎呀……
  一旁對巫秀月知之甚深的許家兄妹聽到這裡,已經各自掩面竊笑,完全能預料接下來讓人啼笑皆非的發展了。

  果不其然,巫秀月兩眼放光、如狼似虎的一把揪住了對方領子:「好!就這麼說定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