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30日 星期二

《冥冥》二、天機物化(9)

文/阿洗



  「你怎麼這樣,我都還沒問完呢……」此時鳳隱開口了,無奈的語氣中帶著些許責怪之意。


  聞言,張天機呼吸一滯、眼中閃過震懾,突然醒悟過來。
  「你這狡猾的傢伙!」
  從頭到尾,無論是用話激他以奪槍、或是曝露弱點而被逆轉局勢,這一切都是被鳳隱環環相扣安排好的,就只是為了套他的話!
  要有多深沉的機心才能在短短時間內作出這樣的設局?


  「你要查他背後的人嗎?我已經找到了,就是這間醫院原本的院長,陳魁星。」也不理會張天機的震驚,那名俊逸青年從容不迫的說:「詳細罪證我交到警方手裡了,警方也正在趕來這裡的途中。」


  「原本的院長嗎?怎麼回事?」鳳隱倒沒表示出任何驚訝,就這麼與青年若無旁人的聊了起來。


  「因為『紫河車』。」
  青年握劍的手穩若泰山,同時對鳳隱鉅細靡遺的說明起來:「這些孩子都是這間醫院出生的,當年他們出生時,母體的胎盤都被盜賣給了黑心中藥商,但沒想到服用者卻莫名罹患胎毒,中藥商於是找陳魁星算帳,被逼急了,陳魁星就向他們提出這些孩子身上可能有抗體源這種謬論。」


  「原來如此。」鳳隱微歛一下雙眼,輕柔地說:「你們都把武器收起來吧?」


  他此話一出,青年當真立刻不假思索的撤劍一個翻轉,收到身後,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張天機對鳳隱有所不利。


  「嘖!這次幹白工了。」幕後主使者一揭開,張天機當然也沒了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卻仍忌憚著青年,眼神飄移一陣後,他扣著鳳隱站了起來,面朝著青年向門外緩緩倒退出去。
  鳳隱倒也不反抗,任憑對方挾持著自己以便脫身。


  面對如此景況,青年僅僅一臉不屑的哼了聲:「小人之心。」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而毫無動作,好像連去應付張天機這種威脅都嫌浪費力氣。


  等張天機放開了鳳隱並消失門外後,陸子犀這才總算鬆了口氣,連忙跨出了紅圈外,上前關切:「哥,你沒事吧?不抓住他嗎?」


  「沒事。」鳳隱站在原地抹了抹脖子上的壓痕,淡然的回答他:「抓了也沒用,警察既制不住他、也找不到他的實質罪證,符法玄學一類在法律上站不住腳。」


  「這種角色,回頭轉告給張家自己去清理門戶就是了。」青年語帶輕蔑,然後轉頭換上陽光燦爛的笑臉,對阿弘說:「小朋友,看呆啦?要你妹妹醒來的話就把她放著,你人出來,這位哥哥要施法術了。」


  事實證明人帥賣笑對正值半大不小年齡的男孩來說並沒有效果,抱著妹妹看得一愣一愣,這時才回過神來的阿弘,露出了像在看白癡的表情瞪青年一眼,撇頭過去徵求他老師的意見:「陸老師……」


  「哥?」雖然對青年有點失禮,但陸子犀還是先問了鳳隱的意思。


  鳳隱瞭然的一笑,舉起手平放在半空:「阿弘,你過來幫忙我好嗎?」


  「好。」絲毫不給青年面子,阿弘聽話的過去牽住鳳隱的手,依照他的說明引領著他在每個躺著的孩子額頭上點了血印。


  尷尬站在一旁的俊逸青年環抱起手臂,苦笑的小聲唸了句:「切!小鬼頭就是麻煩。」


  「抱歉,請問您是?」陸子犀乾脆就趁此時詢問了對方的身分。


  「阿隱的弟弟吧?你好,我是墨痕,接下來會負責協助阿隱的人。」對方倒是很清楚他是誰,笑容滿面的伸出手示好。


  「你好。」禮貌的與他一握手,陸子犀這才發現青年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或許又是什麼玄妙的方式收起來了,不過倒也是,扛著那把劍四處走怎麼說都太詭異招搖。
  而這名青年的姓名,讓陸子犀回憶起以前曾經聽母親提過,那邊有個專門負責守衛和協助鳳家的氏族,出來的每個人都冠以墨姓……


  他們倆才互相寒暄完,一旁就響起零碎錯落的啼哭聲,孩子們都清醒過來了,正因為身處不舒服又陌生的地方而哭鬧成一團。
  阿弘的妹妹年紀最小,還不太懂事,而且一睜開眼就見到小哥哥,因此並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哭鬧,讓阿弘還有得空騰出手來和鳳隱一起安撫身旁其它孩子。
  見到這種陣仗,陸子犀也趕緊過去幫忙,但這邊好不容易剛收聲、那邊就又哭嚎起來,搞得他們手忙腳亂,最後還是鳳隱一個一個收驚安神,這才平靜了下來。


  「林警員他還好吧?」注意到鳳隱並沒有把林警員同時喚醒,陸子犀有點擔心的向鳳隱問到。


  「他沒什麼大礙,只是這時候讓他醒來,恐怕很多事不好解釋,所以我作了點手腳,他會晚點才醒。」鳳隱說著,手指在空中晃了下:「大黑。」
  隨著他話聲一落,之前不知道跑哪去的黑狗從已經恢復正常的門外竄了進來,嘴上咬著那把被鳳隱給收去的槍,低頭放下後,邀功似的搖著尾。
  「辛苦你了。」摸摸黑狗的腦袋,鳳隱單膝跪地彎低身體,讓黑狗過來盡情舔舐他肩膀流下的血跡。


  這種把自己的血當狗點心的作法,讓陸子犀和阿弘都看得一陣惡寒,就連墨痕也忍不住要翻白眼,卻沒有表示什麼,而是很快拿其它話題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警方那邊我稍微打點過了,你們就說迷路亂闖才發現這房間,張天機搶了林警員的配槍卻不慎走火後逃走,我和鳳隱的事都別提,不然你們反而會增添麻煩。」墨痕對他們囑咐著。


  陸子犀表示瞭解,同樣的話再仔細交代了阿弘一番。
  經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阿弘也是知道輕重的孩子,不會對警察亂講,就算日後嘴風不緊傳出去,大家也不會把孩子的話太當回事,頂多又成了新的鄉野奇譚、茶餘飯後的另一個話題。


  交代完他們之後,墨痕看了看手錶,轉頭對鳳隱說:「阿隱,差不多該撤了,警察快到達了。」


  「嗯。」鳳隱慢悠悠的站起身,對陸子犀笑著說:「子犀,多保重,幫我跟媽問聲好。」


  「我會,」陸子犀猶豫了一下,才接下去:「……你也是,有空常聯絡。」
  之前張天機問起時他避過了這個話題,但其實鳳隱與他是同母異父的關係,鳳隱是母親與前夫的獨子,他自己則是母親與再婚對象所生,所以他們才會姓氏不同。


  「等一下,鳳隱哥哥!」阿弘暫時放下妹妹跑了過去,從口袋裡摸出一根棒棒糖,拉起鳳隱的手塞過去:「謝謝你幫我救了我妹妹。」


  鳳隱微笑著輕拍男孩的手:「不客氣,要繼續好好保護你妹妹。」


  因為還有成群的孩子要照顧,陸子犀只能目送鳳隱他們走出門外,不久便聽見外面傳來的警車的鳴笛聲和人群喧嘩,掏出手機一看時間,距離他們進入鬼屋的時間只過去了短短一個多小時。
  彷彿一場大夢。


  阿弘抱著失而復得的小妹妹愛憐的看了許久,突然想到什麼,仰頭問他老師:「陸老師,你可以留下來教我們久一點嗎?」


  「嗯?」陸子犀有點錯愕,想不透阿弘為什麼忽然要提起這事。
  確實像這種不在繁華都市裡的小學校,老師都是一年半載來來去去的,更何況陸子犀是遠從台北而來,當初腦袋一熱,倒也沒有想過要在這裡停留多久的問題。


  阿弘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小白牙:「我想要你也作芸芸的後台。」


  陸子犀心中一暖,噗哧笑出聲來,揉了揉阿弘的腦袋瓜子:「你是想吃定我啊?好啊!畢業之前你如果拿三次第一名,我就留下來作你妹妹的老師。」


  「三次?太難了啦!」阿弘苦著臉嚷嚷到,雖然他們學校小,班上也沒幾個學生,但阿弘可是標準的放牛班、吊車尾。


  「你以為作後台當英雄容易啊?」陸子犀板起臉說:「辦不到那就拉倒。」
  他心知肚明阿弘不是念書的料子,但班上也就這麼幾個學生,如果阿弘竭盡全力拚拚看搞不好還真能拿次第一名,只要能有一次,他就會為這孩子留下。


  「可惡!第一名就第一名嘛!打勾勾!」
  「你不是嫌打勾勾很噁心?」
  「不管啦!」





二、天機物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