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5日 星期三

《冥冥》六、蛟龍鳴(12)

文/阿洗


  吃人?鳳隱一陣驚駭,但腦海中立刻就與之前的線索串上了,綴心所言的「吃」,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食用,而是……

  「湖底的那些人,是他殺害的?」
  難怪綴心會說感覺不到、像假的又是真的,因為蛟龍感應不到死者屍骨上該有的氣息,因為不管是陰氣還是壽命,全都被人給掠奪了。
  這就是為什麼社神會特地前來委託,並不是為了他守道人的身分、而是要讓他目睹蛟龍綴心當場指證。

  「還有那些僧人!劍潭觀音寺裡的僧人也被他吃光了!」綴心恨恨的說,觀音寺的香火讓在劍潭修行的她獲益良多,然而僧人莫名身亡,她總是懊悔當年沒能及時逮住兇手。

  「原來你有在關注我嘛!」倚雲生迷戀的望著她微笑。

  鳳隱默默地試著活動手指,麻醉藥效太強,他現在連維持清醒都有點竭力,該怎麼做才好?
  倚雲生的作法不但卑鄙且前所未聞,難怪連許沉香也沒感應到他的異常,因為他利用他人的壽命和能量,李代桃僵而長生不死、還獲得了枉死者的陰邪之氣,沒有靈脈的他到底是從哪裡參透出這種方法的?
  「……綴心,他仍是生靈,你出手千萬小心。」他向綴心警告。
  綴心是有數百年深厚修行的蛟龍,這樣的妖靈還停留陽世本來就對擾亂平衡有巨大風險,即便有鳳隱的特許,也像是走在鋼索上一般,如果此時傷害生靈的話,說不定就會立刻引發劫難。
  這樣說來連大黑都不能主動傷他,能夠出手的,是也身為人類的鳳隱,可是偏偏自己暫時無法行動,他只希望綴心不要失控……

  「像這種惡人也不行嗎?」綴心不甘的說,她深愛人類,最恨的就是看到戰爭與殺戮。

  「綴心?你叫作綴心啊!真是好名字……」倚雲生對綴心表現出的敵意毫不在乎,只顧著堆起笑容表達愛意:「看,我不老不死,你跟著我,我們可以一起遨遊天地、無窮無盡,多美好……」

  「像你這種……東西!滾一邊去!」綴心性情純真,連罵人的話都擠不出來,氣得咬牙切齒,回過頭:「鳳隱,該扔掉廢棄的東西叫什麼?」

  鳳隱苦笑:「垃圾。」

  「對、垃圾!像你這種垃圾!」綴心重新大罵。

  「連你也迷戀他嗎?我真不懂。」倚雲生冷下臉,瞇眼凝視著樹蔭下的鳳隱,殺機濃厚:「那就把他的命也變成我的吧!」

  綴心伸手一攔:「你休想!我絕不會讓你害鳳隱一丁半點!」

  「綴心,不用擔心,我在蔭下。」鳳隱低聲提醒,儘可能降低蛟龍的焦慮不安,以免她失手傷人。
  不過,即使他在樹蔭裡頭隨時能逃入冥道,可是身體難以行動自如,陽世的傷害在冥道內不能恢復,他只能等麻醉藥效過去,到那時候再回來的話,中間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變數……所以沒有立即性生命危險的話,其實鳳隱並不打算進去。

  倚雲生溫柔的看著綴心一會兒,嘆口長氣,搖搖頭:「你這麼不願意,那我只好放棄你了,反正還有許沉香。」

  綴心還不知道此人與許沉香的關連,此時訝然:「你認識許沉香?」

  「是啊!她是那麼的高尚、玉潔,不染凡塵……」倚雲生陶醉的說著,然後微笑:「把你們兩個都奪取之後,我肯定就能完美配上她了。」

  綴心冷笑:「癡人說夢,她不是你能碰得起的。」

  倚雲生一定沒料到許沉香是神格,否則就不會這麼癡心妄想了,而且顯然也沒發覺綴心是蛟龍……是根本沒概念?還是絲毫不在意?聽著他們的對話,鳳隱閉上眼的同時想著,他實在支撐不住了。

  從湖光倒影中發現了鳳隱的情況,綴心緊張的轉過身來:「鳳隱、鳳隱你還好嗎?」

  眼見時機出現,倚雲生無聲獰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鐵盒打開,抓出一張符紙揉成團囫圇吞下後,身上當即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陰邪氣息。

  猛然爆發出的氣息讓綴心頓感不對,大驚失色的回頭時,便見邪氣凝化出的窄刀已經迎面劈來!
  「啊!」
  綴心雖然錯愕,但反應也不慢,水鞭立刻從她身前竄了出來,與冒著陰氣的邪刀一陣劇烈交擊!

  不想在戰鬥中誤傷到鳳隱,綴心再一揮袖,另一條水鞭從倚雲生後方飛射出來,捲住他奮力一甩拋往湖心,然後綴心蜻蜓點水般從湖面上追了過去。
  綴心遠去,鳳隱微微睜開眼簾,緊盯著邪刀的方向,暗藏隱憂。
  蛟龍的力量壓倒性的勝過對方,但一方面不能傷人、一方面綴心的個性又直率天真,不懂得運用謀略計策,恐怕勝算不大……

  「大黑,咬破我的手。」
  聽到鳳隱的吩咐,原本乖乖挨著他的黑狗站起身來,湊到鳳隱左手掌邊,先是小心的啣起,烏溜眼睛遲疑的看了看他,然後才用力咬下去。
  這時候就體現麻醉藥效果的好處,鳳隱幾乎沒痛覺,但知道大黑已經照做,緊接著又說:「讓血流到湖水裡。」

  本來還伸出舌頭想偷舔一下的大黑頓住,無辜地收回舌頭,扭過腦袋去看看湖邊,很聰明的用前爪在泥土上刨出一道小溝,從鳳隱的手掌下通往湖水之中。

  那邊湖面上方,綴心與倚雲生打得難分難解,鳳隱推測無誤,綴心不懂使用計謀,又只能牽制不能傷人,根本佔不到上風,僅僅仗著高深的修行維持不敗。
  而倚雲生在過了幾招之後,也發現了綴心不敢傷人的弱點,雖然一時想不透原因,但歪腦筋一動,他馬上將這點作為優勢,故意往綴心水鞭上撞,讓綴心嚇得縮手,反而被邪刀給砍中手臂。

  「哇!」退了好一大步,綴心瞧瞧自己的手,幸好蛟龍鱗片堅如金石,刀刃只在藕玉般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白痕。
  「你、你……」她也知道對方是故意撞上來的,直瞪著狡猾的倚雲生,卻是莫可奈何。

  見綴心果然不敢傷他,倚雲生暗喜的同時也不免頭疼,因為就算能以此取勝,邪刀卻根本傷不了綴心,這女人到底什麼來頭?既能長生、又能使水,還刀槍不入?

  正當雙方陷入僵局的時候,湖水下方突然起了騷動,蛟龍綴心首先發現異狀,蓮足輕點躍上半空,面露疑惑。
  一連串的氣泡從湖底大量竄升上來,彷彿釋放出了什麼東西,倚雲生定睛看去,下一秒鐘,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倒抽一口氣,退步就想逃離湖水的範圍。

  「別想走!」綴心雙手一揚,水牆阻斷了他的去路。

  隨在氣泡之後浮出水面的,是纏繞著污泥與藻類的數具人骨,一條條細如髮絲的血線串連起分散的骨骸,幫助他們如同生者般行動,撲騰在水中,爭先恐後的向倚雲生游去。

  「怎麼回事?不可能!」倚雲生倉皇失措的大喊,那分明是已經被他掠奪之後的殘骸,沒有陰魂也沒有能量,怎麼還能夠活動?

  綴心也看呆了,忍不住遙望仍在樹蔭下的鳳隱,她心知肚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肯定是鳳隱的手筆。太強了!鳳隱真是太強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去吧……把屬於你們的,奪回來。」鳳隱淡淡一笑。
  沒有陰魂也沒有能量,但死於非命的骨骸上還有最後的強烈意識,他將血脈借給那些屍骨代替能量,讓他們本能的去找回屬於自己的事物。

  當中一具骨骸的手捉住了倚雲生的腳踝,其他屍骨紛紛跟著一擁而上,僅剩空洞的雙眼彷彿還怨忿不甘的瞪著行兇的仇人,已經沒了聲帶卻仍喀喀咬合著齒顎,高舉起自己的斷骨扎了過去!

  「不!放開!啊……!」

  被屍骨所包圍的倚雲生發了狂般的尖叫掙扎著,死命砸碎周身攀爬的群骨,綴心目賭著眼前情景,不由得雙手掩嘴,面露驚恐。
  但她可不會同情這個男人,剛剛在水下感應到鳳隱有危險而匆忙趕回,綴心沒時間計算湖底究竟有多少具屍骸,但從這場面看來,絕不只是兩具三具那麼單純,更何況這裡恐怕還不是唯一的拋屍地點。

  撕咬的齒顎和扎入腿中的斷骨宛如吸取了倚雲生身上的陰邪之氣,在他手中的邪刀很快的消失散去。
  眼見情況不妙,倚雲生一發狠,將鐵盒內的所有符紙一口氣全塞入口中,渾身上下瞬間爆發出陰冷無邊的恐怖氣息,炸開了周身包圍糾纏的骨骸,就連湖面都盪起了巨大了漣漪!

  「不好!」綴心忙將水牆凝於身前,阻隔了這股刺骨的寒意。

  被撕扯的衣衫襤褸、鮮血淋漓的倚雲生一轉身,怒火中燒的瞪視著樹蔭下的鳳隱,所有脫離他掌控的一切,都是源於這名少年!
  「你要滅我,我先滅了你!」

  鳳隱毫不畏懼的仰目與之直視,此時此刻的倚雲生已經宛若鬼物,吞服下所有暗藏的陰邪後,他不再混隱於人類當中,而是超脫陽世所容許的範疇了。
  「來吧!來抓我。」
  鳳隱低聲輕語,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己既然不能行動,只好引對方送上前來。

  然後,他要將倚雲生拉入冥道,葬送他。

  「去死!」還未至鳳隱面前,倚雲生怒吼一聲,陰氣再次聚出邪刀,遠遠一刀斬下!

  追之在後的綴心花容失色:「鳳隱!」

  情況危急之時,大黑勇猛的衝了出來,跳到鳳隱面前以身擋下了這刀,當即被斬成兩段!但強大的刀氣依然在鳳隱的左右雙臂上切出了兩道血痕!
  大黑身斷、雙臂鮮血泉湧而出,鳳隱的雙眼卻連眨都沒眨一下,被斬斷的黑狗則化成了兩團黑氣,一溜煙竄回了鳳隱的影子裡。

  「納命來!」
  倚雲生這時已落在鳳隱的身前,眦目欲裂的伸手抓來。

  鳳隱屏氣凝神,直至目前為止的過程完全如他所盤算,現在,就等著倚雲生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將對方拉入冥道之中。

  然而,就在此刻……

  「不准你碰他!」

  蛟龍的水鞭從後方直追上來,不明究理的綴心試圖制止倚雲生傷害鳳隱,水鞭前端卻因為接觸強大的陰氣而凝冰成刃,竟然就這樣硬生生刺穿了後防大開的倚雲生!





2016年5月18日 星期三

《冥冥》六、蛟龍鳴(11)

文/阿洗


  將襲擊鳳隱的人拋入湖水之中,綴心輕盈飛身上岸,素衣黑裙片縷未濕,左盼右顧一會,她著急的向不遠處的湖畔樹蔭下跑去。
  「鳳隱!」

  鳳隱從樹蔭的影子裡出現,挨著大黑癱坐在地,他的半邊身體已經幾乎麻痺,無法行動,但還是向靠近的蛟龍告誡:「綴心……不要傷人,會損壞修行的。」

  「我知道,扔他下水而已。」綴心點頭,慌張的跪到他面前上下查看:「你怎麼樣?受傷了?中毒了?」

  「我想是麻醉藥。」鳳隱臉色發白的說。因為血脈特殊,他從小就幾乎沒接受過現代醫療的診治,也因此身體對西藥相當不耐受,這種劑量過高的麻醉藥讓他很不舒服。

  「那、我該怎麼做?」綴心不知所措的問。

  鳳隱溫和的對她微笑:「我沒關係,你儘可能制住他,我想墨痕和許沉香應該在趕來的路上了。」

  「好的。」

  「水下你探到了什麼?」趁著還有說話的力氣,鳳隱忙問。

  「對!」綴心這才想起,趕緊說:「湖底最深處有幾具屍骨,可是好怪,感覺不到……怎麼說呢?像是假的一樣、又是真的。」她努力試圖描述,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明。

  這是什麼意思?綴心難以說明,顯見她也不明白這種情況,鳳隱便沒追問下去,腦中似乎有些模糊的輪廓,但還琢磨不出來。

  綴心也沒再說話,神色警戒的迅速轉過身。

  那個男人已經游上岸了,正一步步的往他們這邊走來,原本遮掩面容的帽子掉落遺失,一身濕漉狼狽的模樣,目光卻直勾勾的盯著綴心瞧。
  「紅愁綠怨送春歸,徒倚無聊幾夕暉,十載光陰如一夢,遊魂時逐落花飛。」他一邊沿著湖岸涉水走來,一邊呆滯的喃喃唸著。

  怪異的言行卻讓綴心一怔,失聲驚呼:「咦?你怎麼會知道我做給春花的詩?」

  「你不記得我?你忘了我了嗎?」男人癡情的說著,手一撥,將濕髮往後一貼,露出光亮的額,就猶如清代時人的造型般。

  「怎麼……可能?」綴心呆望著好半晌,才尖叫出來:「倚雲生!」

  「綴心,你認得他?」蛟龍身後的鳳隱問到。

  「他、他……」顫著手指著男人,綴心啞然片刻,不可置信,回頭拉著鳳隱喊到:「鳳隱,他不是人!他不可能是人!我一百多年前就見過他了!」

  準確來說是一百二十多年以前,那是清廷將台灣割讓給日本的前幾年,當時劍潭一帶還不如現在,是個散村鄉野,放眼不是田地就是樹叢芒草,較有人跡的只有一座觀音寺,寺院附近的山頭有大片墳地,入夜之後相當荒涼陰森。
  生活在劍潭的蛟龍綴心,就是在那裡遇見了女鬼春花。

  綴心修行未達時的記憶模糊,所以不清楚自己從何時開始生活在劍潭的,但想必至少是在清代以前,清代時便流傳的淡水八景中,所謂「劍潭龍氣」、或稱「劍潭夜光」、「劍潭幻影」,就是人們偶然見到蛟龍的鱗片在水底因夕日或明月而反射出來的光輝,蔚為奇觀。

  而春花原是一名師爺的妻子,跟隨丈夫渡海來台赴任,卻因為水土不服而香消玉殞,埋骨於生前常來參拜的觀音寺旁。
  化為鬼魂之後,春花意外的與綴心相遇,本來就頗有文采的春花,和好奇又好學的蛟龍結為摯友,一鬼一龍總是相約在夜裡,賦詩吟詞、遊河同樂,度過了無數個春秋寒暑,就這樣晃眼十年過去,本就不該在陽世逗留這麼久的春花,最終還是前往了她該去的地方,留下了寂寞的蛟龍。

  「紅愁綠怨送春歸,徒倚無聊幾夕暉,十載光陰如一夢,遊魂時逐落花飛。」

  這首詩就是綴心因為思念春花所做,「紅愁綠怨」裡有雙心雙糸,湊起來就是綴心自己的名字,她送春花歸去後,總是望著夕陽深感無趣而空寂,想那十年光陰猶如大夢一場,與她相伴同遊、曾一起在月下追逐紛飛落花的春花,終究也像落花般飛散消逝了。

  綴心時常吟著這首詩,在她與春花同遊過的地方懷念著過往種種,卻沒想到某夜意外引來了一名好奇的書生。
  他就是倚雲生。

  倚雲生被月下孤獨吟詩的女子所驚艷,但綴心的心傷未癒,短期內不想再跟別人有所瓜葛,於是一被發現便匆匆的逃回了劍潭之中。
  傳說故事到這裡就算是告一段落了,綴心所知道的卻遠遠還沒有結束。

  最初記載了這個故事的版本當中,有幾處疑點。

  「寺之西廂為住持禪室,有倚雲生者,讀書其間。」為什麼倚雲生會在住持的禪室裡讀書呢?住持又在哪?
  「一夕微風習習,月明如晝,獨在庭中散步,四顧寂寥……」倚雲生在觀音寺的庭中四顧寂寥,那麼其他寺僧又到哪兒去了?
  「翌日詢之土人……」為什麼倚雲生不詢問最接近的寺僧們,反而要跑去向附近的原住民打探呢?

  後來的台灣因為被清廷割讓給日本,陷入了一片混亂當中,大家自顧不暇、誰也沒注意到觀音寺的異常。
  等到又過了好幾年,日子稍稍安定下來之後,這則記載才不知怎麼地刊登到了報紙上的一個欄目裡,可惜故事裡的疑點重重依舊沒人發覺,只被當成一則聊齋般的浪漫奇談。

  而如今這些疑點再次引起了墨痕的注意。

  與鳳隱的通話被粗魯的打斷之後,墨痕心中不安,連忙讓墨杏幫忙打印出那則記載,拉著許沉香趕往鳳隱最後所說的南港公園。
  啥事都給湊一塊了,說起來很玄奇,但墨痕已經習慣了要認真看待這種不可思議,鳳隱可是守道人,身邊的巧合肯定百分之九十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路上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那則文章,越看越覺得不對,雖然現在一般的廟宇裡沒有僧人,但當時是有的,故事開頭就寫寺僧圓寂都埋骨在附近墳丘、還說西廂是住持的禪房,那麼那些僧人都到哪去了?為什麼故事裡從頭至尾一個也不見?

  「如果那名玄裳縞衣的女子就是蛟龍綴心,那麼她也許知道真相。」墨痕說。
  能化人的蛟龍已經有相當的修行,必定是盤據地方,但凡生靈動物都有領域的觀念、像蛟龍這樣的高等妖靈當然也是,她若想知道,那一帶發生的大小事是逃不過她耳目的,更何況是打過照面的人。

  「可是……倚雲生真的就是潭倚雲?」許沉香仍有些持疑,同事這麼久了,她絲毫沒發現對方的異常……雖然這點就已經是個異常,潭倚雲有這般能耐,她居然一點也沒感應到。

  「你從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墨痕邊開車邊問。

  「大約半年多前,他從別的公司跳槽過來的。」許沉香努力回想著,慢慢的說:「其他同事曾經跟我八卦,說他交往過別的女人,但是換工作之後似乎也就分手了。」
  當時同事是藉此告誡她千萬別答應這種男人,但許沉香本來就沒這種意願,也不喜歡背後議論他人是非,因此聽聽便罷,沒有深入追究。

  「那他之前待的是哪家公司?」

  「這我也不清楚。」許沉香無奈的搖搖頭,卻又忽然腦中閃過一事,不自覺「呀!」的一聲。
  先前公司同事聚餐,要找南港附近的餐廳時,潭倚雲曾經提起自己對這一帶哪裡有好餐廳比較熟悉,因為他先前工作地點是在南港。
  「我想起來了!他以前就在南港上班。」

  墨痕差點沒一個急煞搞出交通事故,氣急敗壞的一拍方向盤:「該死!這下真的全湊上了!」

  許沉香從他的情緒反應就立刻明白了:「莫非……你是認為,社神找鳳隱幫忙的事就跟潭倚雲有關?」

  「八九不離十!」雖然社神沒有惡意、只是順應時勢而為,但這根本是把鳳隱往虎口裡送,簡直讓墨痕心急如焚,恨不得來個縮地術,馬上趕到鳳隱身邊。

  而此時此刻的鳳隱也明白過來了。

  劍潭觀音寺裡的寺僧都到哪兒去了?的確只有蛟龍綴心清楚是怎麼回事。

  「是他!是他吃了那些人!」





2016年5月11日 星期三

《冥冥》六、蛟龍鳴(10)

文/阿洗


  劍潭女鬼的傳說情節頗有一股聊齋風格,講述一名書生寄宿寺院唸書,半夜忽聞女子吟詩的聲音,詢聲而去,在月色下見到一名素衣黑裙的女人,好奇尾隨,但女人卻匆匆消失在劍潭的河畔,心中覺得毛骨悚然,事後詢問附近的原住民,知道這一帶沒有這樣文采的女子,於是猜測可能是十年前病故埋骨於此的幕客妻子。

  「瞎謅的吧?」墨痕嗤之以鼻,這故事裡的文人浪漫情懷未免太濃厚,真實性恐怕沒有幾分。

  「劍潭、玄裳縞衣……?」反倒是許沉香臉色一變,掩嘴喃喃自語:「不會吧?」

  「你想到什麼了?」

  想來墨痕沒見過綴心,所以才沒聯想到,許沉香向他解釋:「跟這件事不太有關聯,但是……蛟龍綴心就是個白衣黑裙的女子,以前住在劍潭……」

  「什麼?那條蛟龍?」墨痕一驚,但又扶著額頭:「不、等等……現在是在說哪樁?」他都有些混亂了。
  「小杏,這個女鬼故事是多少年前的了?和那男人哪裡有關係?」

  「阿痕哥你沒看仔細。」墨杏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的說:「那個書生就叫倚雲生,這是距今一百多年前的記載了。」

  「倚雲生、劍潭……潭倚雲?」墨痕敲著額角,難怪資料庫裡會跑出這條目,確實很讓人有想像空間,可是,又怎麼會跟蛟龍綴心牽扯上呢?是巧合嗎?

  「反正鳳隱恰好和綴心在一起,打電話問問看?」許沉香適時的提議,並將對方的手機遞回去。

  「也是。」墨痕立刻撥通了鳳隱的手機,卻只聽見那頭傳來的電子女音,於是放下:「沒訊號,怪了。」
  鳳隱出門時所攜帶的東西都是自己準備的,他確認過手機是電力充足的,不太可能短短幾小時內就用光,那可是鳳隱、又不是手機成癮症患者;所以唯一可能就是收不到訊號,但大台北地區有哪裡會收不到訊號?難道他半途進了冥道?
  百思不解,墨痕乾脆掏出白紙,手抹耳針,用老方法通知鳳隱。

  只是他們都沒料到,此時的綴心並不在鳳隱身邊。

  考慮出了幾種可能性之後,鳳隱開了結界,拜託綴心下水一探究竟,蛟龍在水下的能耐怎樣都比自己要來得好,有她幫忙事半功倍。
  墨痕的訊息在紙張燒盡那刻就流入他的腦海中,真要說其實訊息是送到冥道裡,但冥道與守道人血脈相通,所以他立刻就能得知一切,然而……知道他在陽世怎麼不撥通手機就好?施術是多一層麻煩,墨痕不會這麼無聊。

  摸出手機,放到耳邊觸滑著螢幕,鳳隱眨眨眼。
  居然沒有訊號?怎麼可能?這裡又不是哪個荒山野嶺。

  鳳隱不曉得的是,在綴心入水後,他周圍方圓百餘尺內只剩下了坐在公園椅上戴著帽子的那名男人,那人運用背包裡的訊號干擾器,施展了點小技巧,讓附近人們不自覺的逐漸離開此地。
  當鳳隱拿起手機時,男人帽簷下的雙眼也正緊盯著他。

  不過,收不到訊號對鳳隱來說並不是問題,他仍然撥通了墨痕的電話,剛剛的訊息讓他心中有點掛意。

  「阿痕,怎麼會問起綴心的事?」他們不是去查那個男人嗎?

  墨痕可不著急這些,而是反問:「阿隱你人在哪裡?為什麼手機沒訊號?」鳳隱不是派大黑來傳訊,就表示他人在陽世而非冥道,自己的猜測錯誤。

  「南港公園……」鳳隱才說完,身邊原本乖乖趴伏著的黑狗就突然站起身來,向他發出警訊。
  「咦?」
  鳳隱才要轉身,一隻手就猛然衝出來拍飛了他的手機。

  「撲通」的水聲在漫長的一秒後響起,突如其來的偷襲讓鳳隱心中相當吃驚,卻不動聲色的牢牢注意著那隻手的主人。

  「……這麼做很沒有禮貌。」鳳隱不慍不火的輕聲說。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為什麼還能打電話?」那個人卻像是在自說自話般,不可置信的反覆著:「你為什麼能徒手破解魘術?為什麼?你到底是誰?」

  鳳隱覺得這人真有點奇怪:「你在問你自己呢?還是在問我。」乍聽之下好像是在問他,但對方根本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一個勁兒自顧自的說話。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妖物!是裝成人的妖物!」對方嚷著。

  這哪門子結論?「你弄錯了,我可是活生生的人類。」
  雖然感到啼笑皆非,但鳳隱仍然萬分小心著這個人,現在正是日正當中,陽世影子最稀少的時間,大黑的行動也最為受限,如果爭鬥起來,對他來說十分不利。

  「妖物,你為什麼要迷惑沉香?」那個人顯然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鳳隱越聽越困惑了:「你是沉香的同事吧?既然能任職主管,精神狀況應該不會有問題,或者你是故意的?」
  轉身面向對方,鳳隱的身後就是湖水,不知道綴心何時才會回來,他悄悄伸手到背包內握住盲杖。對方是人類的前提之下,他不打算動用守道人的力量。

  對方沒有回應,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金屬擦響。

  是甩棍!鳳隱瞬間抽出自己的盲杖,才按下機括,金屬甩棍就迎面破風襲來,大黑飛快的跳上來咬住那人的手臂,讓鳳隱趕得及抵擋下這一擊!

  「噹!」的一聲交擊之中,鳳隱也發現了其它異常之處。
  附近本來應有的動靜,現在全消失了,周圍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偌大的公園裡,現在只剩下風吹草動、蟲鳴鳥叫。
  這是怎麼回事?再想起剛剛莫名收不到訊號的手機,他忍不住在危險中分神。

  但分神的鳳隱並沒有留給對方可趁之機,大黑的力量能壓制當初身受狐魅病影響的許沉香,當然也足以制衡一個大男人,緊咬住對方拿著甩棍的手往地上拖。

  「該死!你們這些妖孽!」掙脫不開黑狗,那人憤怒的吼叫著,另一手向著鳳隱揮出。

  眉頭一皺,鳳隱盲杖換手,張掌抓下了襲來的陰邪,附近沒有其他人在,他便不再直接驅散,而是想仔細察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但攫住陰邪的手才剛收回面前,一枚比十元硬幣要小的東西就藉著那片陰邪的掩護,打中了他的肩膀!

  「啊?」鳳隱低呼,稍退了小半步,一腳踏入淺水中。
  那東西頗為輕細,肩膀上並沒有傷得很重,只有微小的刺痛感。

  被黑狗拖住的男人,帽簷下的嘴角揚起了無聲的笑容,但還是繼續胡言亂語著:「看我打死你們這些妖孽!」邊把口袋裡的細碎東西往外隨意丟擲。

  鳳隱有些無奈,他的陰眼看得出這人分明沒有被附身或失魂,為何卻像是癲狂一般?邊疑慮著,他垂眼檢視手中的陰邪。
  看得出這是一種魘術之流,魘術雖然沒有主動傷人的力量,但被魘昧的人要是在不對的時間地點、就很容易出意外,自古以來就有許多惡徒或邪異會用這種方式致人傷亡。
  這不稀奇,只是一個沒有靈脈的人類,怎麼能使用魘昧之術?

  鳳隱收起盲仗,雙手在陰邪之中撥弄幾下,展開於眼前,觀察其中細節。
  放眼全世界,也只有守道人能做出這種絕無可能的事情了,既然只有守道人能辦到,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名詞能形容,因為對人們來說根本沒有意義,沒有的東西,哪來詞彙能使用。

  他到底在看什麼?他得知了什麼?那男人目瞪口呆的盯著,甚至忘了手臂還被黑狗緊咬著。

  詳細撥看後,鳳隱心裡有了定見。
  這整片陰邪的氣息相當雜亂,彷彿就像是一塊拼布,從各個不同的地方摘節串連而成。
  也就是說,這個人沒有能力自己製作、就摘節別處的來用,表示他雖無靈脈、卻有修煉靈脈的資質……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修煉呢?這些又是從哪裡摘節來的呢?

  翻手打散了那些陰邪,化散在空間中平衡為無害飄流的陰氣,鳳隱對莫名安靜下來的那個男人問:「這些是從哪裡來的?你為什麼不修煉靈脈?或是……為什麼不能?」

  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到底怎麼知道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那人心神大亂,急促的呼吸,卻沒開口。

  從對方的呼吸聲中,鳳隱知道自己已經打亂了那人的陣腳,正中問題的核心,暗自滿意這個進度,但又想起了墨痕剛剛的訊息……
  綴心,這件事會跟綴心有什麼關聯?

  「你跟……」正想上前再問,話還沒說出幾個字,鳳隱就察覺不對,身體一晃,他連忙舉手抓住了肩膀上的東西,拔了出來。

  「嘿……嘿嘿、哈哈哈!」前方那人此時才終於又驚喜的笑了出來:「你真的是個人類!」

  果然是假裝瘋癲的嗎?鳳隱扔下了手中的那枚東西,他摸不出是什麼,但是上頭有根針,有點像似短了大半截的針筒。
  「大黑!」

  黑狗鬆開敵人,扭頭竄回了鳳隱身邊,在他倒地之前鑽到肩臂下方為他支撐住,然後在那個男人舉起甩棍狠狠砸來之時,一人一狗如同陷入流沙般,頃刻消失在影子裡。

  「什麼?」

  兇狠砸下的甩棍撲了個空,男人還來不及回神,前方水面就浮出了一名白衣黑裙的女子,冷哼一聲,揚袖一道水鞭捲住了握著甩棍的手。

  「惡人,吃水去吧!」綴心怒斥,水鞭一抽。

  「是你!」男人卻抬起帽簷下的雙眼,大驚失色,隨後就被水鞭給高高拋了出去。





2016年5月4日 星期三

《冥冥》六、蛟龍鳴(9)

文/阿洗


  「鳳隱你又看不見,戴著顏色這麼深的眼鏡做什麼?」

  「……欸?」
  臉上一輕,綴心的聲音響起,鳳隱才發現原本戴著的有色眼鏡居然被抽走了,他剛剛正在凝心感應水中異常,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這有什麼作用嗎?」綴心拿著眼鏡掛上自己的臉,好奇的左右張望。

  鳳隱將手從湖水裡抽回來,無奈的說:「因為我看不見陽世事物,目光焦點如果放在奇怪的地方時,會讓旁人覺得怪異,這是為了掩飾。」
  起先他戴著的是墨鏡,但上次和巫秀月、許沉香出去購物時,兩個女人買完衣服、又嫌墨鏡太俗氣,和墨痕聯合起來把他強行拉去配了副新潮的有色眼鏡。

  「為了掩飾啊……」綴心似懂非懂的歪頭想想,然後把眼鏡掛回鳳隱的臉上,轉而問:「有發現什麼嗎?」

  此時他們正在一個佔地廣闊的公園之中,公園內有個馬蹄形大湖,是從前灌溉用的老埤塘所遺留下來的一部份,他們進入大湖邊的圍欄內,避開釣客,找了個靜僻的地方探查水脈。

  擦了擦手,扶好眼鏡,鳳隱說:「暫時沒有發現,我需要好好思考。」
  社神是土地神,力量屬於比較被動的,傳達能力通常很有限,說是水脈,但除了地面水、地下水也很有可能,如果不知道要找的是什麼,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會讓社神擔心的不外乎是危及到這片地區生靈安全的事物,而且肯定是普通人無法解決、或難以察覺的,又有時間的迫切性,才會特意找上守道人……

  鳳隱坐在池潭邊沉思起來,無所事事的綴心在一旁陪著,卻也不覺無聊,津津有味的瞧著公園裡的人們,今天雖然還是工作日,但因為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公園裡有運動的、釣魚的、談天說地的、蹓狗的、蹓孩子的……人類的生活總是這麼豐富多采,可以做的事那麼多。
  從古至今,她就這麼旁觀著人類的生命百態、喜怒哀樂,有時幻想著自己身在其中,那會是怎麼樣的滋味?不管是開心的、還是悲傷的,她都想體驗,那樣竭盡全力的去「生活」著,這樣的生命,是多麼值得感動的事!

  在截然不同思維的鳳隱與綴心身後,不遠處的公園椅上,依舊壓低帽子的男人坐著注視他們許久,眼神中透著存疑。
  過了一會,見他們仍在原地不動,男人從背著的包中取出了電腦,放在腿上打開,陰沉下目光,手指快速的在鍵盤上移動起來。

  喀答喀答的鍵盤聲響著。

  同樣的聲音也在巫秀月的病房裡迴響著。
  墨痕找來幫忙看顧巫秀月的,是一個二十出頭年紀的女孩子,中等身形、貌不出奇,掛著無框眼鏡盯著自己帶來的電腦,雙手在鍵盤上飛舞,就算是墨痕走進門了也只是冷淡的抬起來瞄一眼:「嘿,阿痕哥。」就算是招呼過了。

  墨痕與許沉香此時抵達了巫秀月所在的醫院,要去找到那支關鍵的手機。
  見慣了她的性情,不以為意的揮手回應,墨痕先是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巫秀月的臉色,然後轉頭不見提包,便問:「小杏,包呢?」

  「這裡。」小杏的手這才從電腦上移開,一彎身,從自己坐著的椅子下拎出提包來,交給墨痕。

  小杏雖然為人淡漠,不過行事還是挺可靠的,墨痕接過提包,一邊翻找手機,一邊向許沉香說:「她是墨杏,我同族的一個妹妹,平常是自由翻譯人員。」

  「你好,我是許沉香,謝謝你照顧我朋友。」許沉香微笑著與對方打了招呼。

  「嗯,你好。」墨杏點點頭,又恢復沉默的盯著電腦螢幕。

  「別介意,她一工作起來就是這樣。」墨痕對有點陷入尷尬的許沉香說,然後問墨杏:「小李那邊有消息嗎?」

  「沒。」墨杏心不在焉的回答。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墨痕對這答案很滿意,找到巫秀月的桃粉色手機,掏出來,按了按卻發現已經幾乎沒電力。

  「這裡。」許沉香適時的幫忙取出巫秀月的行動電源,替手機插上。

  「墨李是他弟弟,大學生,年輕人精力夠,我讓他去守著你家人。」墨痕順便向許沉香解釋,畢竟事關她的家人。

  「謝謝你。」許沉香感激的一笑,墨痕真的很細心,找了同樣是女孩的墨杏來照顧巫秀月,避免一些尷尬。

  充上電源,讓許沉香打開安全鎖,墨痕提起十二分的小心,開始在手機裡搜尋可疑的訊息或來電。
  「最後的通話紀錄是公司,這沒問題。」墨痕繼續查看:「最近開啟過的簡訊是……房仲廣告?這種東西她開來看什麼呀?也沒問題……」

  監錄畫質再怎麼好也無法看出巫秀月是收到了什麼,墨痕只能從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一次。
  但即使心裡早已有所警惕,在點開通訊軟體訊息的那瞬間,他仍然沒避過的中了招,只覺得腦中彷彿被隱形的鎚子重重一擊,在短暫的片刻裡喪失了意識。

  「墨痕!」許沉香見狀不對,忙一把奪下手機,並且朝墨痕用力屈指一彈。

  原本靜靜坐著敲電腦的墨杏也站起身來,臉色嚴肅的盯著這邊。

  「要命……」墨痕一抹臉,很快緩過神來,驚魂未定的瞪著被許沉香緊握住的手機。

  「阿痕哥?」墨杏關切的喊了聲。

  「我沒事。」墨痕向墨杏搖手示意,然後對許沉香說:「你不受影響?」這女孩到底是什麼人物?

  「是的。」許沉香點點頭,將手機轉了個只有自己能看見的角度,低頭仔細觀察:「訊息內是一張好像馬賽克幾何圖騰的圖片,我想可能暗藏了某種咒術。」

  「應該是一種魘昧術。」墨痕揉按著眉心之間,深吐了一口氣,這麼高科技的魘昧術還真是初次遇到,回頭得聯繫一下族裡深入研究才行。

  「這個怎麼辦?」許沉香握著手機問。

  墨痕掏出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幫忙傳到我這邊,然後從她手機裡該刪的都刪了吧!」

  許沉香接過他的手機,若有所意的問:「轉傳過去的不一定會有相同效果,你確定要把阿秀這邊的刪除?」

  「首先要考慮的是安全問題,其次才是研究,你不用試探我,主次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墨痕笑看了她一眼,轉頭朝著墨杏說:「小杏,通知小李注意一下。」

  「沒有試探的意思,只是提醒,怕你之後覺得懊惱。」許沉香彎著眉眼一笑:「順便確認你是不是完全清醒了。」

  這女人……
  墨痕哭笑不得,巫秀月不在,他差點忘了這兩個女孩都是這麼鬼靈精怪的個性,不過這也顯見,許沉香在得知是魘昧術之後,情緒明顯穩定下來了。
  魘昧術只是用來惑使人神智迷糊、或深陷沉睡之中,要不是當時巫秀月人在車上,這種術法本來對性命是不會有更進一步危害的,看來許沉香也相當清楚這一點,這女孩真是太神祕了。

  「一個沒有靈脈的人,怎麼會搞出這種東西?」同時墨痕也感到納悶,許沉香的那個同事,實在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
  「你之前說,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潭倚雲,可惜我不曉得他出身哪裡。」許沉香說,有意疏遠那個男人,導致她對對方所知不多。

  墨痕仰頭想了想:「姓潭啊……真的毫無印象,小杏你呢?」

  敲了幾下鍵盤,墨杏才回答:「資料庫裡沒有相關的潭姓族裔,不過倒是有個可疑的傳說,但也許是巧合。」

  「你們還有資料庫?」許沉香訝然問到,這可真是先進。

  「海外和大陸那邊幾個年輕輩聯手搞出來的,小杏也有參一腳,方便是挺方便,就是讓孩子們的腦袋都懈怠了。」墨痕笑著輕指了指額角,在他們後輩的年輕人可是記憶力越來越差勁了。

  墨杏不以為然,將電腦螢幕轉了過來:「你不就不記得這個嗎?」

  被刷了面子,墨痕不在意的聳聳肩,湊過身去一瞧。
  「……劍潭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