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洗
事實上連張天機自己都不算是很清楚「冥道」的詳情，只是小時候聽過祖輩們的口耳相傳，現在一時找不到說詞了才拿出來擺顯一下，但他沒想到的是，陸子犀居然問都沒問，一口駁斥了他，簡直像是比他還要清楚「冥道」是什麼。
面子全然掛不住，年輕氣盛的張天機有點兒不高興了，哼聲：「你又知道了。」
「相信我，再怎樣都不會是那邊。」脫口而出駁斥對方時，陸子犀就已經後悔自己的衝動了，因此被對方冷言冷語的反擊回來也不生氣，拍拍褲管站起身，對阿弘說：「要找你妹妹還是得四處看看，走吧？」
他也想找找有沒有水源，能讓阿弘被劃傷的腳踝清洗一下。
「好。」阿弘跟著起來，回頭看了看有點尷尬之色的張天機，說：「大哥哥也一起走嗎？」倒不是這熊孩子多體解人意，他只是覺得多個會法術的人同行總是安心點。
「也只能這樣……」張天機嘴裡碎碎念著，還是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怕那個長髮蜘蛛妖怪還躲著，他們不敢再進入走道間，而是沿著中庭外圍尋找上樓的的地方。
外面的「天空」雖然昏暗，但比起室內多少還是能看到一點事物輪廓，陸子犀於是把手機的燈光轉弱以便節省電源，這個動作倒是讓阿弘又開始緊抓著他的衣服走路了。
回到大廳附近找到樓梯上了二樓，二樓以上的窗戶沒有被鐵皮蓋住，有幾扇早就破得幾乎只剩窗框，陸子犀瞄了一眼窗外，突然想起在樓下試著開窗向外求援時，那個從鐵皮間想鑽進來的手指，心底打了個顫。
剛剛遇到的長髮妖怪可沒有手……呃、還是打住別想下去了比較好。
到了舊廁所外時，陸子犀進去試了試水龍頭，雖然還有出水，但八成是在管線裡沉積已久，鐵銹味十足。
放水放一會，等出水看起來乾淨多了之後，陸子犀叫阿弘過來洗洗手腳。
「真不虧是老師，這時候還能想到這層。」張天機站在廁所外，也不知道是嘲諷還是真心的嘆服著。
阿弘洗過手腳後，拉拉他老師的衣服，一臉彆扭的小聲說：「老師，我想去噓噓，你可以陪我進去嗎？」
「我看著你還噓得出來嗎？」陸子犀忍著笑說，把手機面朝外的放進他制服上衣口袋裡，明亮的光源透著白襯衫顯得柔和許多。
「沒事，我就在洗手台這邊等你，老師也要洗手。」
阿弘轉身進去後，陸子犀繼續低頭清洗雙手，被那黑絲勒出的血痕碰到水時還有些微微刺痛，但好在並沒有其他不良反應，要是有毒的話可就麻煩了。
「老師！」尿尿小童從裡面喊了聲。
「什麼事？」陸子犀回頭看去，那點微弱的光源就是阿弘的所在，看起來是沒什麼意外。
「沒事……」
想孩子應該只是太安靜覺得怕了，所以喊個聲音，陸子犀也不在意，隨口回了句：「你快點，尿多啊？」
「才沒有！」窸窣一陣，阿弘小跑出來，準備回洗手台邊時，整個人突然猛地停住不動，睜大了眼。
陸子犀正要開口問他是怎麼了，就看到阿弘小手顫抖著舉起來，直指他身後：「有、有鬼……」
沒來得及轉身，陸子犀只覺得自己脖子一緊，被一雙僵硬的手給硬生生往後扯去，後腦狠狠撞上堅硬的玻璃鏡面！
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身後就是洗手台上方的鏡子。
看著一身漆黑如骨的鬼怪從鏡子裡伸出手來勒住他老師的脖子，阿弘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讓廁所外等著的張天機聞聲衝進來，順著阿弘的手指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臉色大變，連黃符紙都沒想到要掏，就撲過去要扯開那雙黑炭似的手。
「咳、你會符法……用什麼蠻力？」陸子犀對這麼天兵的不及格天師感到惱火起來，掙扎中嘶啞的對他吼了一句。
「噢！對、對……」張天機這才趕緊摸出了張符紙，豎指壓在那雙鬼手上，另一手還過來幫忙握住自己的手，閉著眼鼓起勁低喝：「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急急如律令！」
在陸子犀的眼角視線裡，一道藍汪汪的火焰燒了起來，燒得鬼手喀啦作響，卻沒讓他感覺到任何溫度，緊接著鬼手就倉皇鬆了開來，急縮回鏡面裡。
重獲自由的陸子犀跳下地面，邊咳嗽邊揉著頸子，回頭看去。
鏡子裡像是焦炭般的人體在藍色火焰中扭曲著，不久便跟著藍焰一起逐漸消失在鏡子那頭的空間中。
施法的張天機先是呆站著看完，簡直不敢相信是自己所為似的，然後就膝蓋一軟，癱坐在地。
還扶著洗手台順氣的陸子犀看著他，無奈的說：「別告訴我你只有這樣了吧？」
「會的兩招都用掉了……」張天機表情呆滯的回答他：「我還真沒想過自己沒繼承家業也用得上這個。」
嘆口氣，陸子犀實在無言以對，轉身用洗手台的水沖洗冷敷了一下脖子，同時關心自己的學生：「阿弘，你呢？還好嗎？」
「這是我要問老師你的吧！」壯著膽子跑過來，阿弘歪頭看他老師：「被鬼抓還像沒事人一樣，老師你實在很猛耶！」
「這種事一輩子一次就夠受了，成天都有到底是怎麼過日子……」陸子犀喃喃叨唸著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話。
「大哥你沒力了噢？」沒細聽他老師的自言自語，阿弘正在問著還坐在地上的張天機。
「讓我緩緩吧！」張天機苦笑著說：「我現在好像剛跑完操場三十圈一樣。」
「哇！我只能跑完七圈半，大哥你太強了。」阿弘滿臉佩服的過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說。
這什麼雞同鴨講？張天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只好無力的垂頭裝鴕鳥。
「阿弘，你洗手沒？」陸子犀在一旁聽得忍俊不禁，壞心的揭露事實。
「呃……」阿弘愣了愣，不好意思的對著剛剛被大力拍了肩膀、現在抬頭苦著臉看他的張天機露出傻笑：「對不起啊……」
等阿弘洗過手，陸子犀才說：「手機還我吧？」
「好。」在自己衣服上擦乾手，阿弘把制服口袋裡發燙的手機拿出來還給陸子犀，這才想到手機的電力問題：「老師，這樣會不會沒電啊？」
「我也很擔心。」陸子犀說到，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阿弘的小腦筋動得快，馬上轉身問張天機：「大哥你有沒有手機？等一下跟老師的輪流用嘛！」
「那個，我的手機是這種……」張天機羞澀的抓抓頭，從口袋裡掏出來一隻按鍵型手機。
「襪靠！你是山頂洞人嗎？」阿弘誇張的大喊：「連我阿爸都換智慧型了耶！」
張天機搖手解釋：「不是啦！手機剛好壞了送修，我拿以前的來暫時抵用。」
「為了以防萬一，手機的燈還是等需要的時候再開吧！」陸子犀趁機對阿弘說：「阿弘你等一下可要跟緊點。」
陸子犀很清楚小孩子的性格，擔心等一下阿弘怕黑又不好意思過來，反而增添危險，後面那句就是送他個藉口拉著自己。
等張天機稍微恢復體力，他們回到原本的前進方向，繼續檢查每個房間。
沒有了手機的光源雖然視野受到不少影響，不過時間一長，等雙眼習慣之後，也不是完全看不見東西的，尤其阿弘這孩子眼力好，還時常能發現些細微的事物，只可惜經過陸子犀「鑑定」後發現都不是近期所留下的。
巡完了二樓還是沒有斬獲，正準備上三樓時，已經習慣黑暗而不再緊抓著陸子犀的阿弘不知為何慢下腳步，左右張望。
「阿弘，你幹嘛？」陸子犀站在台階上回頭問。
「我好像聽到貓咪的叫聲。」阿弘說。
整個醫院安靜的連風聲都沒有，哪來貓叫？陸子犀心裡發毛，催促著：「鬼屋裡的貓會是好東西嗎？別找了，快跟上。」
「老師你不要嚇人。」熊孩子回了個嘴，三步作兩步的蹦跳著上樓梯，卻在半途又停了下來。
「阿弘！」陸子犀從樓上探頭出來罵了聲，孩子就是忘性快，一會兒沒事就不知道怕了。
「真的有貓啦老師！」阿弘說著，竟然回頭去找起貓來：「喵咪、喵咪出來啊……」
「真是夠了。」陸子犀只好向張天機打聲招呼，轉身下樓去拎人，誰叫他是老師呢？
阿弘循著聲音來到圍欄邊，細細小小的貓叫似乎是從圍欄外圍傳來的，猜測貓咪也許是在下面那層樓的屋簷上，阿弘墊起腳尖，探頭看出去……
與他正眼相對的，不是小貓咪，而是一雙布滿血絲的混濁眼球，眼球嵌在慘白發紫的女人臉上，女人看著探出頭的他，裂開大嘴扯出笑容：「喵……」
「哇啊啊啊啊！」
慘叫一聲，阿弘從圍牆邊跌坐到地上，眼睜睜看著又黑又長的細絲攀上圍欄，先前就追著他們在一樓跑的長髮蜘蛛女妖緩緩爬了上來，喜孜孜地盯著他，黑長髮絲「嗖！」地飆飛過來。
「呆坐著幹嘛！」
耳邊傳來他老師簡直英雄般的呼喚，呆坐在地的阿弘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被往後拋飛了出去，面前的圍牆後方如同萬蛇出洞般猛然竄出了千百道黑絲，眨眼間就把才剛剛救了他、根本還沒來得及逃開的陸子犀給捆進了黑繭中！
「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