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20日 星期三

《冥冥》六、蛟龍鳴(7)

文/阿洗
  台北都會區裡的大小巷弄間都架設有監視器,部分住戶也有自己裝設,墨痕花了一個早上去看過各個監錄畫面,雖然只是昨晚安撫鄰居叔嬸們的說詞,但他也想證實關於可疑對象的猜測是否正確。
  在他們家過夜的許沉香理所當然是與墨痕同行前去確認,至於鳳隱,一方面看與不看沒有差別、一方面他又有了其它要務……
  昨晚接近午夜時分,鳳隱受到某種召喚而進入了冥道一趟,回來時,叫上墨痕一起到閣樓的房間,過夜的許沉香暫時睡在這裡。
  「沉香,抱歉,打擾一下。」鳳隱敲了敲門。
  「沒關係,請進。」許沉香在他們上樓時就已經醒來,起身扭開夜燈,這也是閣樓唯一的光源。
  「不好意思,要找個存放在這裡的東西。」鳳隱開門後說到,後面跟著提了一盞露營燈的墨痕。
  閣樓的梯子較為陡峭,許沉香過去幫忙鳳隱上來,邊問:「需要幫忙嗎?」
  「角落有個大箱子。」鳳隱指示了一下方向說。
  墨痕提著燈和許沉香一起靠近一看,看起來是有近百年歷史的古老儲藏箱,保護邊角的銅片都已經有綠色鏽斑,但銅鎖仍泛著黃亮,顯然是還時常在使用的緣故。
  「鑰匙?」墨痕轉頭問鳳隱。
  「鑰匙?」鳳隱居然也一臉莫名。
  「等等,墨痕你看!」因為墨痕回頭時手裡的露營燈高抬了些,許沉香發現了箱子後方牆上的字條,娟秀的字跡看來與屋內其它各處的字條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字條上很清楚的寫到,儲藏箱的鑰匙在前前代就已遺失,必須要自行撬開銅鎖,還註明箱子和銅鎖是配對好的,所以千萬不能把銅鎖給搞壞。
  墨痕一翻白眼,嘟嚷著:「難怪要逼我們學開鎖……我下去拿工具。」說罷便放下露營燈,轉身離開。
  等墨痕的腳步聲遠去後,鳳隱輕聲向許沉香問到:「上面寫了什麼?」
  許沉香舉起燈照亮字跡,逐字唸給他聽,然後觀察著鳳隱在昏暗燈光中毫無變化的表情。
  「這是誰寫的?」讀完之後,她問。
  「之前跟隨我的護法,阿痕的前任,也是他的未婚妻。」鳳隱的聲音依然很輕細,彷彿是怕被墨痕聽見、但又像是因為心緒黯然的關係。
  「她發生了什麼事?」許沉香繼續問,這並不是因為她自己想知道,而是看出了鳳隱想要說。
  「去世了,為保護我而身亡的。」說完,舒了口氣,鳳隱向她伸出手:「沉香。」
  「嗯?」許沉香扶住了他的手。
  鳳隱回握著她的手,說:「不要告訴阿痕我問了字跡的事,還有,謝謝你。」
  「謝什麼?」許沉香溫柔一笑。
  「你知道的。」鳳隱雖然看不見她的笑,卻也似有靈犀的回以笑容。
  墨痕帶回了一整組開鎖工具,在許沉香提燈協助下將銅鎖給打開,偌大的古董儲藏箱裡是一管管豎直放置的現代化伸縮圖筒,並經過分類整理,標列了各種地名。
  「幫我找出台北的,應該不難找。」鳳隱說到。
  地名涵蓋了兩岸三地甚至還有其它國家,圖筒按照地理位置分門別類,墨痕很快就找到台北的那一份,正如鳳隱所說,標記相當醒目,很可能是常用的緣故。
  「這是什麼東西?」墨痕一邊抽出來,一邊問到。
  「給守道人用的地圖。」鳳隱說明著使用方法:「將皮革所製成的那份放在下面,現代的地圖放在上面,圖角會有對準標記……」
  打開圖筒,墨痕與許沉香兩人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張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的皮革,上面的黑色圖紋竟彷彿浮雲流水般,隨著他們的動作飄動著,直到完全攤開後,又像是被磁鐵吸引住的鐵粉,往各自固有的位置聚攏、排列。
  一點也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心謹慎,鳳隱在皮革攤開後,上前隨意的拍拂揮手一番,好像是在驅策著那些黑色圖紋儘快歸位。
  墨痕與許沉香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動作,然後聳肩攤手,相視苦笑。
  「可以了,把最新的那張地圖放上去。」皮革上的東西鳳隱是看得見的,感覺凝聚的差不多之後,退開身子,對他們說到。
  找到最新的那份地圖,墨痕仔細觀察了邊角的不同色點,對照著將地圖鋪平上去:「好了。」
  說來慚愧,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鳳隱究竟要做什麼呢!
  皮革地圖是專門供守道人使用的,至於那張現代地圖,在鳳隱眼中根本不存在,當然也不會構成阻礙,他的手指拂過那些黑色圖紋,緩緩地往東邊移動,然後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畫了個小小的圈。
  許沉香靠那側比較近,湊上前瞧了眼,訝異著說:「就是我們昨天去見綴心的那一帶啊!」
  「哦?」鳳隱居然也感到意外。
  墨痕也靠過去一看:「大約是南港地區,怎麼了?」
  鳳隱點了一個位置,說:「這裡的社神委託我,說是水域之內有古怪,但我想祂指的應該不是綴心。」
  社神所指便是土地神,從「社」字本身的組成就能看出原義,示部指的是神祇、祖先,土則是所在的土地,因此「社」最早的涵義就是土地的神靈、祖靈,後來衍生為人們圍繞著庇祐他們的社神所組成的家園聚落。
  蛟龍綴心被允准停留在那裡,鳳隱也時常去探望,這點社神是能感應得知的,因此不可能以之為怪,一定是為了其它東西。
  「古怪?」墨痕將露營燈移過來些,在那附近仔細一看,說:「這一帶水域還不少,能確定是哪個嗎?」
  鳳隱沒回答,只是沉默的撫唇思索著。
  許沉香則注意到了別的事情:「說是最新的,但這張地圖應該不新了。」
  「不新了?」
  「你看,沒有最新通車的那幾個捷運路線。」
  「真的……話說回來,台北的地圖也更新的太頻繁了吧!」
  「台北是大都會區,總是發展得快一些。」
  「阿痕,麻煩你找個時間去買張新地圖回來。」鳳隱於是順其自然的開口吩咐。
  墨痕瞬間苦下臉:「現在大家都用導航,哪還有在賣最新地圖啊?」
  鳳隱對他的哀怨充耳不聞,接著說:「沉香,明天先讓阿痕和你一起去繼續調查那個男人的事,我去找綴心幫忙,如果社神的委託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話,我再去跟你們會合。」
  「不要緊,你忙你的,別太辛苦了。」許沉香善解人意的笑著說。
  因此隔天便成了他們分頭行動的情況。
  巷弄裡的監錄品質太差,夜裡幾乎只能看到一個灰色的人形輪廓,沒多大作用,反而是到韓家借看門口監視器畫面的時候,有了明顯的進展。
  「怎麼樣?」
  「嗯,應該就是他沒錯。」許沉香肯定的點點頭,那個男人雖然刻意戴了鴨舌帽,但她還是能從身形姿勢中辨認出來。
  韓奶奶端了果汁出來招待他們兩人,關切的問:「阿隱還好嗎?昨晚可嚇壞人了!」
  「您放心,他很好。」韓家倆老是清楚鳳隱身分的少數鄰居,墨痕也不隱瞞,笑著說到:「今天又有事務出門去了,一點也沒受影響。」
  「噯、那就好。」韓奶奶放下心,笑瞇瞇的覷了覷旁邊認真盯著監錄重播畫面的許沉香,剛才他們進來之前,墨痕已經介紹過她是鳳隱的朋友。
  鳳隱什麼時候有這麼可愛的女朋友?長得漂亮,氣質文雅,談吐也溫和有禮……如果有機會探聽一下家世就好了,養育這種女兒的家庭應該也不差才是。
  老人家思維總是如此,韓奶奶自動把朋友兩字升級成有更深涵義的「女朋友」,還開始物色研究起來了。
  因為怕被留下來用午餐,墨痕與許沉香趕在十點之前準備離開韓家時,韓奶奶的手還熱情的牽著許沉香,止不住地閒話家常。
  瞧瞧,那根本是看兒媳婦的眼神。墨痕哭笑不得的探出車窗催促許沉香,其實是在暗示著韓奶奶:該放人啦!
  「接下來我們去巫秀月出差的地方,找到那家咖啡店。」等許沉香終於脫身上車後,墨痕說到。
  「好。」許沉香笑著向還站在門口的韓奶奶揮手告辭,同時回應墨痕,然後才轉過頭來,補了句:「我還想過去看看阿秀。」
  「當然。」墨痕點頭同意,沉默片刻,想不通的皺起眉頭:「說起來,我總覺得很納悶,盯上巫阿秀還可以理解,畢竟你們倆交情好到常常被誤會成蕾絲邊,但是阿隱呢?你跟阿隱多久才見一次面?自從帶小麻雀去野餐過後,至今都快過一個月了吧?」
  經他這麼一說,許沉香也面露疑惑:「的確……我昨天才跟鳳隱碰面,難道就是那時候被跟蹤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時間線就有點奇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