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10日 星期三

《冥冥》五、凶宅(20)

文/阿洗
  「很嚴重?」強忍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段章輕咳了一下,問到。
  人型自走砲就算再怎麼苦惱也還是個人型兵器,在這傢伙心情正不好的時候,他可不想自找揍受。
  好在正陷入悔恨漩渦中的墨痕並沒有發現他潛藏的笑意,眉頭深鎖的環抱著手點點頭:「可以說很嚴重。」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剛才有看到血跡,是鳳隱受傷了吧?」桑心關切的問。
  「唉!坐著說吧!這些植物在阿隱進去冥道後,就縮起來不再攻擊了。」墨痕嘆了聲,又坐回了原地。
  他們一起在墨痕對面落坐後,就見他從身邊拎起了背包,將飲水和乾糧拿出來放在三人中間,示意他們自行取用。
  背包顯然是鳳隱留下的,眼看外頭的天色已近昏黃,夏天晝長夜短,現在幾乎已經到了晚餐時間,的確感到飢腸轆轆的桑心和段章也就不客氣的拆起幾包餅乾。
  「我們跳下來的時候直接進了冥道所以沒怎麼樣,從一樓出來之後不久,就遭到一個怪異的女孩子攻擊……」墨痕將與他們分開後的始末娓娓道來。
  鳳隱被打傷後,雖然聽見槍響,但他還是堅持要先確認鳳隱的傷勢如何,不過幸好,顯然鳳隱閃避得當,皮肉傷看起來很嚇人、骨頭卻沒事。
  鳳隱非常掛意那聲槍響,想上樓去找另外兩人,可是當他們到了樓梯前,才發現整條樓梯全被奇絕豔麗的花叢給圍堵了。
  他照例掄起長劍來劈斬開路,但花叢卻忽然噴吐出帶有刺激性的花粉,影響了他們的感官,鳳隱本就眼盲,所以受到的影響並不大,反倒是墨痕一時間雙眼刺痛難當、無法視物而戰力大減。
  「於是阿隱準備像之前那樣用鐘聲和血液開出護界,這時候那個怪異女孩又不知道打哪跳出來了。」
  女孩這次手上握著的不是鋼條、而是被段章遺失的開山刀,趁著鳳隱手中的盲杖還沒落地,一刀就往正勉強作戰的墨痕身上砍去。
  鳳隱察覺到暗襲,但已經來不及回防阻擋,居然就以自己的身體為盾介入了墨痕和女孩的刀之間!
  「氣死我了!他到底在想什麼?」講到這段,墨痕又忍不住大發雷霆。
  「就是,他到底在想什麼?」想起之前在自己的符焰反噬下被護住的那一幕,段章就深表同感的點點頭,真搞不懂鳳隱,分明是眾星捧月的守道人,卻總要搞些玩命之舉。
  「你們才是!在說什麼?」桑心一點都無法理解他們的困擾,板起臉,挺身對兩個男人斥責起來:「想要保護身邊的朋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對警察工作充滿熱忱、正義感十足的她,在守護的心情這一點上,體會比起常人更加深刻。
  兩個男人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過了好半晌,段章才低聲反駁:「可是……他是鳳隱……」後半段話被桑心的冰冷目光給盯得吞了回去。
  墨痕低頭悶不吭聲,貌似是被桑心的話給切中心坎。
  「然後呢?鳳隱傷得怎樣?你不會罵他了吧?」桑心又追問,墨痕說得輕描淡寫,卻還是聽得出當時戰況有多險峻。
  「阿隱撲過來的時候,我拉著他往後順勢一跌,所以傷口不深。」墨痕沉悶的開口,繼續道:「那個女孩好像也怕他的血,被噴到幾滴,怪叫一聲就逃走了,我趁機帶他一路殺出來。」
  舉起手指著這個房間門前,他說:「到了這裡,在門外用他的血畫下界來,才得以休息片刻。」
  用水沖洗過雙眼之後,墨痕立刻著手替鳳隱背後的傷止血包紮,心裡又急又氣,便禁不住心煩唸了幾句。
  「這條命是茉給你換回來的,你能不能上心點!」
  話才剛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說出了最不該說的話。
  想要道歉,可是充滿愧疚的話語卻卡在喉裡,不知為何怎麼也發不出來,正懊惱著的時候,鳳隱已經轉過身來,朝他苦澀的笑了笑。
  「對不起。」
  該道歉的明明就是我,你為什麼要搶著道歉啊?
  沒等墨痕反應過來,鳳隱就放下了背包消失在陰影中。
  「然後你就拿玻璃窗和外頭的植物出氣了?」段章回頭看了看房間裡空蕩蕩的那一面,脾氣可真暴躁。
  「覺得氣悶,打開通風。」墨痕冷哼。
  「那位『茉』是誰?」桑心還是比較關心他們之間的事。
  「是在我之前跟著鳳隱的人。」墨痕嘴開著,遲疑了幾秒鐘,才接下去說:「也是我的……我曾經的未婚妻。」要吐出這句話似乎耗了他極大的氣力,說完後便頹喪的往背後牆上一靠,閉上眼,試圖掩飾目光中的哀戚。
  桑心訝異的問:「她死了?」她還真沒想到這圈子居然有這麼高的風險性。
  墨痕仍然緊閉著雙眼,默默點頭,顯然不願多說,即使盡可能的去接受這個事實,這件事對他們整個鳳家和墨胎氏而言仍然是個巨大的創傷。
  「是因為保護鳳隱吧?」段章嘆息道,然後憐憫的看著墨痕:「太狠了,我看,就算道歉也於事無補噢!」不得不承認他還帶有那麼點壞心眼。
  「死開!」此時心裡鬱恨萬分,墨痕倒也沒那精神去和這臭小子計較了,踹了半腳,轉身撇頭,撐著下巴面壁去。
  桑心很有良知的提出了具體建議:「或許道歉也彌補不了,可是我想你還是該好好解釋一下,告訴他你是擔心他、不是責怪他。」
  墨痕依然黑著臉面壁不語。
  其實無須解釋,他們彼此知之甚深,他相信鳳隱明白自己是因為擔心才會口不擇言,只是……唉,他就是太依仗著彼此的默契了,忘了這也是鳳隱的心傷。
  但就像他從來不曾因為那件事怨過鳳隱,現在的鳳隱當然也不會怨他,他們苛責的對象都是自己,這點壞毛病兩人根本一模一樣,偏偏自己還去揭開來,這賊嘴!
  瞧墨痕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桑心與段章交換了個眼神,段章無奈的攤手聳肩,這是只有當事人才能解決的問題,他們也無能為力。
  桑心左思右想,決定運用老方法,拋出墨痕能夠立即解決的問題來分散他的情緒,這方法其實是從談判的技巧中學來的。
  「我們有個推測,覺得這些植物可能控制了一具大腦……」桑心將前面兩人的推論重新理順提了出來。
  果然,墨痕靜靜聆聽了許久,驀地回過身來,臉上重新透出光彩:「對!就是這個!」
  鳳隱從孟茵茵的記憶中看到的變異植物,還只是沾染血腥後才展開行動的原始狀態,而且一口氣就把捕獲的獵物給吃光,根本不像現在這樣,懂得低調的誘捕、瞞過人類的注意力,甚至能夠暫時忍耐或犧牲一部份到手的獵物。
  前者是生物本能、後者卻是經過判斷思考的策略。
  「阿隱認為他們在進化,可是效率太快了,如果是因為它們獲得大腦、開始能像人類般思考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說著說著,他激動的一拍大腿,但隨即又冷靜下來,眉頭一緊:「嗯?慢著,這樣的話,攻擊我們的那個女孩是誰?」
  「你說的女孩,年紀多大?長什麼樣子?」
  「大概十來歲吧?臉被雜亂長髮蓋著看不清楚。」墨痕回想著,那個女孩看上去就和妹妹小麻雀差不多年紀,他驚訝的瞧著段章:「阿隱也問過同樣的問題,你想到什麼了嗎?」
  「鳳隱跟我說過,他懷疑孟家失蹤的四個人都被吃了,而我見過老人的手、女人的聲帶與嘴,加上孟敬杰的雙腳是被警方帶走的,那麼屍身完整的就只剩下……」段章搔了搔頭髮:「應該是孟茵茵吧?」
  「孟茵茵才四歲半。」桑心提出異議。
  「不,等等。」想起了某種可能性,就連墨痕都忍不住為這個猜測感到毛骨悚然起來:「如果孟茵茵還繼續長大,現在也該是這年紀了!」
  「可是孟茵茵不是死了嗎?你說鳳隱見到她的亡魂了。」桑心困惑。
  段章更用力的扒抓著頭髮,苦笑:「這跟我們平常遇到的事件不同,所以想法就不能被限制,雖然屍體不會長大,但那是在我們這個領域而言吧?」
  「沒錯,人為、或被妖鬼操控的屍體確實都只能單方面防腐處理,但植物操控的話……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麼孟茵茵的亡魂還在!」
  突破侷限後,思路豁然開朗,墨痕對同樣震撼的他們說:「身軀一直維持著活死人狀態,所以孟茵茵才會無法前往她該去的地方,直到鳳隱將她引入冥道,鳳隱肯定也發覺到這點了!」
  「太可憐了……」桑心掩口喃喃說到。
  段章點點頭:「那麼植物所操縱的大腦應該就是孟茵茵的,所以從孟敬杰的事件開始,植物們就懂得思考了。」
  越想越膽顫心驚,墨痕感嘆的說:「真是好在這裏很偏僻,沒讓它們擴散出去。」
  「可是它們開花了。」語出驚人,桑心謹慎的看了看兩個同時抽口氣的男人,才又說:「植物不都是開花之後才會結果、結了果才有種子的嗎?」
  「十幾年才開一次花?」段章想笑卻笑不太出來,這種時候怎麼就讓他們給趕上了?
  「說不定是……」墨痕才要說話,身上乍響的手機鈴聲讓他嚇了好大一跳。
  居然是鳳隱打來的。
  湊過去瞧了來電顯示,旁邊兩個人又抬頭看看正因為想起之前的失言而臉色再次陰沉下來的墨痕,催促起來。
  「快接啊!」
  「男子漢大丈夫,接吧!」
  「少囉唆!」一怒之下,墨痕誤觸了擴音鍵。
  鳳隱匆促的聲音響起:「找到了,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