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30日 星期日

《冥冥》三、暗戀(8)

文/阿洗


  歌聲嘎然而止的當下,許晨光不自覺地往禮堂內看去,一名穿著制服和皮鞋的女孩子站在遠遠的禮堂正中間,面容模糊不清,好似浮著一層煙霧,胸口別著的紅花鮮紅欲滴。

  妳,到底是誰?

  他幾乎就要問出口,但話到嘴邊,先動作的卻是腳。
  雙腳完全離開樓梯的一瞬間,在他後方不遠,人還在樓梯上的鳳隱竟傳來一聲低呼,許晨光聞聲回頭,才剛剛離開的樓梯,居然完全崩解消失,讓匆匆轉身的他差一點也要一腳踩空跌落,趕緊抓著殘餘的扶手站穩,看著掉落的砂石墜入黑暗之中,眼前已經不見鳳隱的身影。

  「鳳隱!」他慌張的向下方呼叫,並未得到任何回音。

  正覺得茫然失措,禮堂裡的女孩突然貝齒輕啟,悠悠清唱起來。

  「懷昔敘首 朝夕同堂 親愛兮未能忘……」

  這曲也是驪歌,卻比起剛才那首『青青校樹』更讓人感覺毛骨悚然的多,不只是因為從一名面貌不清的小女孩口中所唱出,更因為這首歌除了被用於畢業典禮上,在早期也時常被用在葬禮當中。

  顧不上鳳隱的情況,許晨光當下面臨的是伴隨著歌聲越來越接近的詭異女孩。

  「今朝隔別 天各一方 山高兮水又長……」

  應該主動上前?還是索性逃走?不過就算想要逃走,後路似乎也已經被斷絕了,也許樓梯的崩解就是為了截斷他的退路吧?
  恐懼的同時,許晨光其實也不免有點愧疚,亡故的女孩說不定是在怪罪他沒有依約前往升旗臺,儘管他並不認為自己有與對方約定,只是女孩單方面的要求。但如果他去了,這女孩是否就不會死了?那麼女孩就能好好的長大、成為一名女人,更甚者,或許他們能譜一段青澀戀曲……

  「依稀往事 費煞思量 一思兮一心傷……」

  歉疚與惶恐的心情交織,讓他越來越邁不開腳,傻立在原地,眼看著女孩來到面前,容貌卻仍然蒙著一層灰霧,而他依舊想不起對方是誰。

  「前途茫茫,何時相見,相見兮在……」

  歌聲至此,忽然停頓,許晨光回過神來,正想藉機開口的時候,女孩的雙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冷僵硬得像是一雙手銬,凍得他心頭一悚。

  「在此時!」

  清澈的歌聲變了調,化成尖厲嘶叫,抓著他的女孩往前衝撞,連帶著把許晨光給推下了他後方那個樓梯消失的黑暗窟窿之中。

  「哇啊啊啊!」
  許晨光想反應也來不及,就這樣被推落到黑暗中,但十分短暫的耳鳴與恍惚後,他馬上就被背後的劇痛給震醒,也不知道是摔到哪裡,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無處不疼。
  「呃……」痛得哀號幾聲,他奮力睜開眼睛,試圖看清楚狀況。
  如果是從樓梯那邊摔下來,會不會鳳隱也在這裡?他這樣想著,卻一時轉動不了頭頸,只能移動眼睛盡可能的張望搜尋。

  還沒等他看清楚周遭,左腳踝上又突然一緊,冰冷的小手握住了他的腳,往不知名的方向拖去。
  「等等……啊!」又被牽扯到的傷處讓他痛得喊出聲來,女孩的力量異常巨大,單手拖著他行走著卻絲毫沒阻礙步伐,嘴裡甚至天真無邪的輕聲哼著驪歌,更顯得殘酷恐怖。

  拋去了愧疚的心思,現在許晨光心中只剩下驚恐,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往何方,他掙扎著伸出手試圖抓住身旁的任何東西來做出抵抗,卻徒勞無功,指尖甚至在地面和碎石中留下了血紅的擦痕。

  這是意識的世界,醒一醒!醒一醒!都不是真的!
  即使在心裡不斷這樣告訴自己,但身心帶來的痛楚與恐懼根本無法用理智控制住,再加上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一絲歉疚,讓他下不了決心去無情的反擊對方。

  畢竟,他連女孩的名字和面容都想不起來……

  「咳、咳……」

  就在他意識幾近模糊的時候,女孩前行的步伐毫無預警的停了下來,緊接著就聽見一陣輕咳聲,來自阻擋在女孩前行方向的少年。

  「不好意思,他還是屬於陽間的人,可不能讓你帶走。」鳳隱一邊輕咳著,一邊淡淡的說。

  身為守道人的他,當下的模樣卻顯得有點悽慘,原本乾淨的衣衫上滿是血跡和灰土,胸腹之間甚至前後各扯破了一個洞,彷彿曾被什麼東西給穿過身體一般,但身上此時又完好無缺,不見任何傷口。
  舉起長燈一揮,滿地碎石殘磚的校園消失,恢復為白霧黑土。

  「他沒有來!」女孩尖厲嘶吼一聲,扔下了許晨光,張牙舞爪的朝鳳隱撲了過去。

  鳳隱動也沒動,神色自若的輕喚:「大黑。」

  黑狗從黑泥土地裡竄出,化身巨犬,張開利齒一口咬向女孩。
  女孩尖嚎著逃竄開,四肢落地,以不似人形的姿態與巨犬對峙,纖細白嫩的手腳漸漸變成了枯黑的骨骸,身上乾淨樸素的制服也隨之腐壞破碎,唯有胸口的那朵禮花還是鮮紅如血。

  趁著女孩與大黑糾纏的時候,鳳隱快步走到許晨光身邊,蹲下查看他的情況,手持長燈在他身體上緩緩映過,然後才問:「好多了嗎?」

  讓長燈的光芒一照,許晨光頓時覺得疼痛減輕了不少,在鳳隱的扶持下撐起身,驚魂未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女孩:「她想帶我去哪裡?」

  「不知道,但想必不會是陽間。」鳳隱也跟著望去。

  上跳下竄、左突右闖,鬥不過巨犬這關,已經轉化為厲鬼的女孩朝著許晨光怒吼了幾聲,最後退避逃出黑色巨犬的尖牙利爪,身影隱入白霧中消失。

  「大黑,不用追。」鳳隱吩咐一句,制止了黑狗。
  巨犬甩甩身子,逐漸縮回了正常的大小,悠著腳步跺到了鳳隱這兒。

  扶著額頭,覺得精神穩定點了,許晨光轉頭打量了鳳隱一番,不太確定的問:「你……沒事吧?」對方渾身上下看起來實在有點慘烈,但又見鳳隱神色和行動如常,並不像是有任何傷痛。

  「在冥道內我不會有事的。」無意解釋先前的那段經歷,鳳隱站了起來,伸出手:「你還是想不起她是誰嗎?」

  借力起身後,許晨光苦惱的搖搖頭:「感覺名字就在嘴邊了,但仔細要回憶又沒有個能肯定的答案。」

  畢竟都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想不起來也是意料中。
  「只能等那邊的調查結果了。」鳳隱低聲喃喃著說。

  「那邊?」
  「我事先請墨痕和巫秀月一起調查這件事了,希望他們能有成果。」

  「怎麼連巫阿秀都攪和進來了啊?」許晨光苦笑,接著皺皺眉頭,遲疑的問:「是不是你不清楚對方身分的話無法出手?」

  「那倒不是。」望著女孩消失的方向,守道人沉默片刻後,才開口:「只是想盡可能避免使用最糟的手段,如果能解開她執著的心結、讓她自願離開,那是最好不過。」

  想不到鳳隱就算如此也在替對方考慮,許晨光心緒激盪,咬咬牙,沉思一會後,說:「……你能暫時控制她嗎?我想跟她談談。」

  「你有誠意,但這不是個好主意。」鳳隱否決了他的提議:「我本來也認為既然她執著的對象是你,或許當面一會能夠解除執念,不過從剛才的情況看來,很顯然她面對你的時候只有怨恨,並沒有理智可言。」

  仔細一想的確是如此,女孩從頭到尾完全沒有試圖和自己對話交流,一出現就動手了,許晨光感到意外:「難道他執著的對象不是我?」

  「可以這麼猜測。」鳳隱點頭,對許晨光迅速的反應感到讚賞,說:「應該是其他人或事,導致她怨怒的目標是你。」

  許晨光無奈:「越說越糊塗了,如果說她因為告白後我沒出現而由愛生恨還能理解,但既然這樣,為什麼執著的點又不是我呢?」

  「這個問題暫且擱置,你還是先專注過眼前這關。」平舉起手中長燈,鳳隱的目光在周圍緩緩遊走:「她又回來了。」

  也向周圍張望,許晨光卻看不出這片白與黑的天地之間有什麼異狀,在提心吊膽了幾十秒、終於忍不住想開口問鳳隱時,左耳忽然一陣劇烈的耳鳴,強烈的幾乎讓他頭暈目眩。
  才剛要抬起手摸向耳畔,鳳隱猛然撞開了他。

  「小心!」

  往旁邊跌了兩步,險些要趴地的許晨光,眼角餘光卻見黑泥地濺上了幾滴鮮血,臉色大變的回頭:「鳳隱!」


2015年8月21日 星期五

《冥冥》三、暗戀(7)

文/阿洗


  墨痕從圍牆裡邊又身輕靈巧的翻出來時,順帶著的,除了手臂下夾的幾大本陳舊的書冊,還有一把果汁糖球,嘻皮笑臉的遞給正瞪著他的巫秀月。
  「脾氣這麼暴躁,肯定是欠糖分了。」

  「糖分會導致憂鬱!」巫秀月吐槽了他一句,卻還是接過那把糖球,拆兩顆扔進嘴裡用力嚼著,憤恨的神態好像是把糖球當成了眼前這男人的血肉一樣。
  會這麼生氣當然是有原因的,她連晚飯也沒吃就糊里糊塗讓墨痕給拉到這裡來,還被晾在學校圍牆外大半個小時,早就餓得飢腸轆轆讓她心頭火起。

  墨痕見她這個模樣,反倒笑出聲來,抬掌揉一揉巫秀月那頭長髮:「乖!我們先去吃飯,一邊慢慢研究這些畢業生名冊。」

  這動作卻讓巫秀月嚇傻了,一瞬間乍紅了臉,慌神的尖叫:「你幹嘛!」
  因為自幼像個女漢子,加上身高優勢,還真沒有人對她揉頭過,讓巫秀月一時錯愕,腦袋幾乎反應不過來。

  呵呵一笑收回手,墨痕不以為意,拿穩了整疊厚重的名冊和紀念本,說:「你是這裡的地頭蛇,推薦一下餐館吧!」

  「你可要請客!」

  把墨痕帶到自己所熟識的餐館,巫秀月毫不客氣的說。
  其實這樣要求是挺沒道理的,畢竟人家是來幫忙救許晨光,她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這麼不講理,可是只要一看見那張原本覺得帥氣的臉蛋掛上陽光燦爛的笑容,就讓她有說不出的煩躁感,很想一掌巴下去。
  大概是肚子餓了血糖低、情商也跟著降低了。

  「你點菜,我買單。」墨痕爽快的一口答應了下來,然後絲毫也不浪費時間的從手中那疊裡抽出一本精裝書冊,說:「這是你們哥哥那一屆的畢業紀念冊,你看看照片回憶一下,有沒有可能的人選、或特殊的事件。」

  巫秀月接過來,翻開那本畢業紀念冊,映入眼簾的是照片上熟悉的制服、記憶中的校園景物,慢慢將她拉回了那個曾經的純真年代。

  那時候的許沉香還比現在要給人更加神秘莫測的感覺,明明只是個十歲左右的蘿莉,卻時常會流露出先知一般的神情或話語,自然就成了同年紀的孩子們眼中十分特殊的存在,舉凡有什麼「大事」要決定都會先去問許沉香的意見,甚至用來告誡別人的話頭也常是「香香說……」。
  巫秀月為自己的朋友感到自豪,從小就將許沉香的意思奉為圭臬,一直到小學畢業後這麼多年了也還是同樣。

  她很快就依循模糊的記憶找到了許晨光的班級,那時候的孩子比現在多,都市裡的小學一個班級少說都有四十人上下,人口密集的地方甚至高達五十人。
  看著許陳晨光當年的大頭照,巫秀月莞爾一笑,當年許家哥哥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會玩又會唸書,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不說,籃球也打得挺好,因此不但在男孩群當中吃得很開,女孩子們對他抱有情懷的不少。

  正在遙想當年的時候,對面座位的墨痕突然莫名噗哧笑出聲來,把巫秀月的注意力拉回了二十年後的現在。

  「找到小巫阿秀了!」墨痕壞笑著翻轉手上另一本紀念冊,那是巫秀月畢業的那一屆,翻開的那面中間,恰恰正是當年巫秀月的大頭照。

  已經忘了自己當年在拍照前是去幹什麼好事,大頭照上一頭亂毛、衣領凌亂,笑得像個傻孩子,讓巫秀月看著都替自己紅了耳根。
  「不要亂看啊你!」她氣急敗壞的想要搶過來,卻被墨痕迅速的閃躲開。

  「別害羞,人都有童年嘛……唉呦!」墨痕後面那聲哀號,是因為被巫秀月從桌子下踢了小腿骨。

  巫秀月趁機把他手上的冊子奪過來,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要看別人的之前,先把你的交出來!」

  「真狠……」墨痕苦笑著低頭下去揉著小腿,身體卻忽地一頓。

  同時間,巫秀月也察覺到腿腳上傳來的怪異觸感,猛然收回腳,正想尖叫時,就見到墨痕拿著一只信籤抬起身來。

  「別緊張,是大黑。」他說著,打開信籤觀閱。

  巫秀月低頭趴下去一瞧,果然有顆黑色狗頭正從陰影中探出來,轉頭看到她,居然連尾巴也跳上來,似乎是示好的用力搖著。
  「嗨、大黑!」
  努力忽視狗從影子裡冒出半個身體的怪異感,巫秀月伸手去摸摸黑狗的腦袋瓜,黑狗開心的拱了拱她的手,直到墨痕叩叩桌面打斷他們,黑狗才扭身沉回了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巫秀月起身回到桌面上,墨痕正一臉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她:「你的適應力還真強大。」
  也不等巫秀月回話,將已經成為白紙一張的信籤垂手扔回陰影中,墨痕繼續說:「阿隱的訊息,畢業典禮的告白,你有沒有印象?」

  聽他這麼一說,巫秀月馬上就反應過來,「啊!」了一聲,重新翻開畢業紀念冊當中許晨光那班的頁面,一邊說著:「畢業典禮的時候,有個女生跟晨光哥告白,還說……」
  講到這兒,巫秀月閉上嘴,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

  「你話別說一半啊!」墨痕忍不住催促。

  「說要在升旗臺等他……」巫秀月小聲的把話說完,心裡有點發毛:「不會就是那個女生吧?」

  「這麼湊巧,八九不離十。」墨痕一挑眉,問:「你還記得是哪個女孩子嗎?」

  「呃……」低頭視線掃過二十幾個女孩,巫秀月努力搜刮著腦子裡的記憶,卻只能得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以及那道清亮的聲音。

  看樣子是不記得了。墨痕無奈地搖搖頭,在餐點送上來的同時,抽走了巫秀月手上的紀念冊,說:「先吃飯,等一下我們查聯絡冊一個一個問。」

  心頭一直懸掛著此事,巫秀月這下根本是食不知味,咬著筷子出神,或者閉眼皺眉,左思右想,就是連頭髮長短都想不起來。當年她也只是才十歲左右的孩子,加上又不是自己班或同屆的同學,哪可能記得清這麼多?
  「說不定香香會記得一些。」她喃喃的說。

  「許沉香嗎?」墨痕停下筷子:「也是,應該要問問她。」

  說做就做,嘴裡還嚼著半根蘆筍的巫秀月立馬拿起手機撥了過去,卻只得到一陣忙音和熟悉的電子語音,果斷切掉,她吞下嘴裡的食物,對眼前的男人說:「忙線中,沒通。」

  「噢?」墨痕抬抬眉毛,眼神深處藏著思索,臉上掛起笑:「那只好我們等一下土法煉鋼了。」

  此時開了胃口的巫秀月正迅速的狼吞虎嚥,沒一點氣質形象可言,眼也不瞧的含糊問到:「什麼土法煉鋼?」

  「找藉口一個一個打電話聯繫詢問。」墨痕轉了轉筷子,說:「正好你們那哥哥不是要結婚了?就說想找到當年第一個向他告白的女孩子來參加婚禮上的特別活動。」

  這藉口簡直完美的毫無破綻!巫秀月抬起頭,第一次對這個男人除了外表以外的部分感到讚嘆。
  「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在晨光哥的婚禮上搞這招了。」可行性未免太高。

  墨痕一翻白眼:「欸!請別忘了,我們在找的可能是一個『死人』。」

  巫秀月瞬間垮下臉來。好吧!她還真忘了。

  用過餐後,點了飲品,他們攤開畢業生聯絡冊,將女孩們的資料分成兩組,展開調查行動。
  時隔近二十年,這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當年可沒有手機,甚至大台北地區的電話號碼也從七碼增加為八碼,幸好老一代的號碼多只是新增個二開頭,還算有規律可循。可就算電話還有在使用,也不一定還是那家人,就算還是那家人,當年十多歲的小女孩、現在早就成了大女人,說不定嫁為人婦、說不定離家念書或就業……甚至還有人把他們當成了詐騙集團,讓兩人費盡口舌。

  好不容易,巫秀月找到了當年的一名黃姓學姊,居然還記得她這個許晨光的妹妹的好朋友:「你是阿秀對不對?神奇小香香的大欉跟班!」

  「大欉跟班是什麼外號!為什麼我一點也沒印象啊?」巫秀月隔著電話一瞪眼。

  「哈哈哈,別在意啦!」學姊名叫黃筱琦,聊了幾句,就聽見那邊有小孩子的哭鬧聲,才知道她已經是一個兩歲孩子的媽,一家三口住在隔壁縣市,這次是正好帶孩子回來探望吵架鬧彆扭的老父母,因而湊巧接到這通電話。
  「……許晨光要結婚了?那真是恭喜他啊!」

  「我們想在婚禮上給他個驚喜……」幾通電話下來,就算是巫秀月也已經把謊言圓得相當熟練:「找到第一個跟他告白的女孩子上台致詞,就是那個在畢業典禮時候告白的、你還記得是誰嗎?」

  「啊啊!」黃筱琦先是不知為何的驚叫出聲,然後莫名噗哧笑出聲來:「不是在畢業典禮上,是在前一天預演的時候。」

  「你記得啊?」巫秀月又驚又喜,帥哥的土法煉鋼還真的奏效了。

  「當然記得……」黃筱琦在電話那端舒了口氣,有些羞澀又不太好意思的說:「因為那個人就是我啊!」



2015年8月12日 星期三

《冥冥》三、暗戀(6)

文/阿洗


  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到了這裡的。
  單調漫長的走廊、水泥磨石子地板,看起來和記憶中的小學校園有點相似,但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地方不太一樣,熟悉而又陌生。
  身上沒有錶也沒有手機,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外面的夜空不見月色或星光,一片寂靜,連風聲和人車聲都聽不見,彷彿沒有盡頭的長廊上,只有自己鞋跟踏出的清晰回音。

  他依稀記得曾聽說過,人類在過於安靜的環境中會有無端的恐懼感,但卻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遇上。
  時間感被剝奪,空間感也錯置,他停住腳步制止自己再繼續走下去,抬起手抹了抹額頸邊的淋漓冷汗,大口呼吸,試著平復因為極度不安而過快的心跳。

  身心都沉靜下來後,腦中的記憶才慢慢復甦回來。
  來到這個莫名的地方之前,他最後的印象是自己身在公司的會議室,開會剛結束,他收拾好東西站起來正想離開,一轉身,眼前卻是黑暗漫長的廊道。

  許晨光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下可好,果然是撞邪了。
  這種神神鬼鬼的事,他不是不相信、而是難以置信,可現在都遇上了,詭譎的現實擺在眼前,還能怎麼想?
  摸遍了身上每個口袋,找不出任何東西,不只是隨身不離的手機不見蹤影,就連零錢、面紙,還有妹妹去年送他當生日禮物的領帶夾也消失了。

  噢!不對……

  他突然想起來,中午和同事一起訂了牛肉麵,怕濺到湯汁,他把領帶連同領帶夾都一起拿下收起來了。

  那為什麼領帶還在呢?

  才這麼想著,低頭一看,胸前的斜紋領帶已經消失。

  許晨光愣了愣神,隨即冷靜思索起來。
  他們兄妹和直腸子一根筋的巫秀月可不同,父母都是執教出身,從小就培養孩子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況且先前從妹妹和巫秀月那裏聽聞了種種怪事異聞,就算是麻瓜也要變麻雀了。
  他很快就意會到,自己要不是身在夢境,至少也是只有意識管用的世界。

  也就是說……眼前的一切都可能是假象。

  覺悟到這一點之後,果然幽暗的長廊便開始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的白茫茫大霧與黑色泥土地。

  「能靠自己的意志這麼快就走出來,不虧是『祂』此世的兄長。」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許晨光的背後傳來,他循聲回頭看去,面露驚訝:「是你!」

  手持長燈的鳳隱含著笑容就站在他身後不到三尺的地方,彷彿早就在那裏許久了,此時正帶著黑狗一起向他走來。
  「這裡是冥道。」

  雖然早就知道鳳隱身分不一般,但真的在這麼玄異的場合遇上對方,許晨光還是難免有種不可思議的非現實感。
  「這裡就是那個什麼冥道?」好奇的張望四周,但除了白霧與黑土之外根本沒有什麼能看的,許晨光很快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人身上:「你的眼睛?」

  「在這裡是看得見的。」鳳隱指著自己的眼,並不避諱的解釋:「我天生陰眼,只能看到不屬於陽世的事物。」

  聽到最後那句話,許晨光一陣心驚肉跳:「莫非我這是?」
  不屬於陽世的事物,那自己被看見……不會是掛了吧?

  「放心,你只是意外被拉到冥道來,身體仍在陽世。」鳳隱徐緩自若的說:「拉你進來的東西,對你有強烈的執念,你有什麼可能的猜測嗎?」

  「完全沒概念。」許晨光苦笑。

  「那就難辦了。」話雖這麼說,鳳隱的臉上卻沒有透露出任何為難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微笑著:「不解決這段因果,恐怕送你回去也無濟於事。」

  許晨光聽出了一點潛台詞,於是乾脆的一攤手:「你應該比較熟悉遊戲規則,怎麼說我怎麼做吧!」

  「什麼也不做。」鳳隱交叉雙臂,環抱著長燈,說:「就等對方找上門來。」

  「就這……」許晨光話還沒說完,眼前的白霧黑地又開始漸漸幻化為先前所見到的漫漫長廊,但自己分明沒去「想」,怎麼會變回來了呢?
  他直覺的望向鳳隱尋求解釋。

  然而鳳隱並沒有說明,只是滿臉好奇的沿著長廊觀察打量:「這是哪裡?」

  不知道是懷念還是惆悵的嘆了口氣,許晨光說:「應該是小學的教室走廊,不過和我印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這就是學校走廊啊?我以為色彩更會繽紛一些。」似乎感到相當新鮮,鳳隱興致盎然的在每處牆柱角落東摸摸、西瞧瞧。

  對了,鳳隱應該沒見過陽世裡的景色。許晨光想著,同時開口:「後來重新修建的校園就活潑許多,這是我那個年代的樣子。」

  「我想我們應該是同一年代。」鳳隱語出驚人的隨口一說,接著攤開手掌,輕輕吹了口氣,憑空化出一封信籤,垂手交給了身旁的黑狗。
  黑狗小心翼翼的上前銜叼住信籤,扭頭轉身,躍進鳳隱的影子裡消失無蹤。

  許晨光一時間有點傻眼。
  不僅僅那施展魔法一般的舉止,還有那狀似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外貌,這名神秘少年身上果然處處都是謎團。

  送出信籤後,鳳隱抬頭說:「照你的直覺繼續走,我跟著。」

  回過神來,點點頭,許晨光隨意的抬腳繼續往前行進,反正鳳隱說按照直覺,那就別想太多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在這麼安靜的地方,想找點話題來聊也是理所當然,況且他肚子裡確實有個很大的疑問。

  「年紀嗎?」鳳隱倒也沒有隱瞞,很坦率的說:「我在冥道裡的時間並不算入陽壽,所以自然看起來比較實際歲數要年少些。」

  「所以你真的是人類。」許晨光半開玩笑的回應,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到了他們這歲數就會明白,世間有些事情並不需要知道得太過清楚,保留一點餘地對彼此都好。
  「我的身體在那邊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這才是更需要關注的事。

  「不用擔心,我在這裡就是為了讓你不出事的。」鳳隱笑道。

  張了張口,許晨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少年無私付出的善意讓他十分感激,但若真要說句謝好像又太失禮了,最後只有幾乎咕噥在嘴裡的三個字:「……那就好。」

  本來以為沒有盡頭的長廊在此時到達了底端,看著幽暗中出現的樓梯口,許晨光短短佇立了一秒,然後就舉步踏上了往上的階梯。
  胸中浮現一股悸動,內心似乎隱約查覺到鳳隱所謂的「因果」是什麼了,他暗自祈禱著,希望不要是自己所認為的那件事,因為如果真是那樣子的話……那就實在太悲傷了。

  鳳隱悠然跟隨在後,彷彿沒有發覺許晨光突如其來的心慌意亂,若無其事的問:「這是往哪裡?」

  許晨光吞嚥了一下口水,才說:「大禮堂……我猜。」
  
  緩緩走上階梯後,夾雜著擴音器雜音的清朗合唱歌聲傳來,在這樣寂靜的空間中迴盪著,更加顯得詭異萬分。

  「青青校樹 萋萋庭草 欣霑化雨如膏
   筆硯相親 晨昏歡笑 奈何離別今朝……」

  側耳傾聽幾句,鳳隱馬上辨認出了這首當年耳熟能詳的歌曲:「『青青校樹』,是畢業典禮?」

  許晨光停下腳步,踩在最後一階樓梯上,看著布置了花圈拱門、彩球彩帶,放著歌曲樂音,卻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的禮堂,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難道真的是她?」

  「想起什麼了?」

  「不太確定。」許晨光猶豫片刻,維持著一腳上一腳下的動作,轉頭對鳳隱說:「你知道最近那個小學校園改建時,在升旗臺下發現屍骨的新聞嗎?」

  鳳隱搖了搖頭,反問:「你覺得有關?」

  「那天聽到這則新聞後我就一直不太舒服,總覺得跟自己有關,後來看電視新聞畫面發現的確是我們母校。」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會兒,在腦海中組織一下語言,才繼續說到:「在這之前,因為巫阿秀提醒,我想起來在小學畢業時發生過一件事……」

  「青青校樹 灼灼庭花 記取囊螢窗下
   琢磨幾載 羨君玉就 而今光彩煥發……」

  「曾經有個女孩子向我告白,然後說她在升旗臺等我……」

  「聽唱驪歌 難捨舊雨 何年重遇天涯……」

  「但我沒有去。」

  歌聲嘎然而止。



2015年8月2日 星期日

《冥冥》三、暗戀(5)

文/阿洗


  搬來和鳳隱同住之後,墨痕忙上忙下裡裡外外幹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換燈泡」。


  想當然爾,恢復獨居之後的鳳隱,除了店面之外八成也不需要開燈,就算一不小心按開了也不會發覺,導致整棟屋子裡的照明燈不是燒壞就是因為久未使用而毀損,向來欠缺生活技能的墨痕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出所有需要替換的燈泡類型,一一拆除更換。
  難怪他要下山之時,族人們都一臉放心不下的擔憂表情,墨痕當時還覺得他們太大驚小怪了,都市生活又不像山上,會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到底是哪種啊!」而此時此刻,自認文武才貌雙全的他居然被小小燈泡給困擾住,仰天長嘆自己太過自負,人生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你絆腳石,雖然有點小缺陷也是賣點……
  「嗯?」正自怨自艾自我陶醉著的時候,墨痕這才發現燈座旁似乎貼著一張小標籤,湊近一瞧,標籤紙上娟秀的筆跡寫著阿拉伯數字十一。


  「難道……」心有所感,他拿起燈泡外盒查看:「這是十、這是十二……啊!原來是這樣!」



  喜形於色的記下要再去採買的燈泡型號,但再次仰頭看著那張泛黃的小標籤,青年臉上喜色卻隨即消退,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惆悵,喃喃自語:「你早就設想好了嗎?」


  沒能傷春悲秋個幾秒鐘,手機的鈴聲與震動就把他拉回了現實,雙手在兩邊口袋都摸了摸,才掏出原本該屬於鳳隱的那隻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他一挑眉,感嘆鳳隱果然還是一如往常的料事如神。


  「巫阿秀是吧?我墨痕……知道了、知道了,阿隱?他在冥道裡……欸,你先聽我說完行不?」
  邊說邊爬下梯子,好不容易穩住那頭聲音急切的巫秀月,他不疾不徐的說:「『那邊』的事情阿隱會處理,咱倆這頭有點事情得去辦,你有空沒有?我需要熟知內情的人協助……當然是跟你們那哥哥有關。」


  跟巫秀月這一根筋的實在很不好解釋事情,索性約了時間地點碰面再談,墨痕才放下手機,自己的影子裡就忽地冒出一顆黑狗頭,叼了一紙信籤扔在地上,然後咬著他褲管扯了扯。


  「看見啦!欸、別咬那麼使勁!破了又不能賣你賠。」拍拍褲管,他拾起信籤打開查看,黑狗隨即鬆口縮回了影子裡。
  信籤上白紙黑字,簡明扼要的寫了需要託他調查的內容,在墨痕閱畢後,字跡就如同曬乾的水漬般逐漸消蝕無蹤。
  鬆開手指,任憑白紙一張緩緩飄落,融入自己的身影之中,俊逸的臉上勾起笑容:「這下可終於能搞點本職工作了。」


  這是在巫秀月他們探訪過鳳隱住家後的第三天,傍晚的天空還是明亮的藍,卻滿布著被陽光映照成鮮豔橘紅的火燒雲,這種壯觀秀麗的天候現象,是低氣壓過境前的徵兆。


  不同於手機那端墨痕的閒逸,巫秀月可是心急如焚宛如天上的火燒雲,在許家混了兩天飯吃,看許晨光只是臉色差了點似乎也沒什麼不妥,正稍微放寬心的時候,今天卻真的出事了。
  還沒到下班時間,許母就打電話來要她今晚別過去了,因為許晨光在公司裡暈倒,他們得去醫院了解狀況,晚上家裡不開火。


  被這突然的消息嚇了一大跳,巫秀月趕緊提早下班直奔醫院而去。
  路上她按照許沉香的吩咐打了電話給鳳隱,沒料到接聽的居然是墨痕,那位帥哥什麼也沒解釋的就吩咐了一大堆,讓她結束通話後對著手機乾瞪眼。


  匆匆趕到醫院外,才到大門口就被不知道怎麼搶先一步抵達的墨痕攔了下來,一把拖著她就走。


  「欸、你幹嘛?至少讓我先進去看看啊!」巫秀月瞪大眼喊到,墨痕力氣極大,號稱女漢子的她掙扎了幾下,對方握著的手掌居然紋風不動。


  「在這你也幫不上忙,不如跟我走。」墨痕轉過頭,笑瞇瞇的對他說:「正好把之前說的約會給一併解決了。」


  「這節骨眼還跟你約會?」
  「能幫上忙又能得到阿隱的小秘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這也算兩得?哪有這種算法的啊?」


  說也說不過、跑也跑不了,巫秀月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拖上路邊違停的一台轎車,這人也太囂張,居然在這種拖吊熱門區段毫不在乎的違規停車,真是壞榜樣。


  「安全帶。」把她推進副駕駛座,墨痕吩咐了一句,關上車門。


  「自己都違停了還真敢說。」巫秀月嘟嚷著,還是乖乖扣上了安全帶,看著坐進駕駛座的墨痕問:「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們要幫阿隱在這邊調查來龍去脈,好讓他知道怎麼解決最妥當。」拉好安全帶後,墨痕邊發動車輛邊說。


  巫秀月滿臉困惑:「說要調查,到底要調查啥啊?」


  似乎對於要往哪裡已有目標的墨痕,瞥了她一眼:「阿隱說是跟你們小學有關,你有想到些什麼嗎?」


  「啊!」巫秀月馬上反應:「不會是升旗台下挖到的屍骨那件事吧?最近新聞一直在報的那個啊!」
  雖然她想不透這件事情怎會扯上許晨光,不過提起母校發生的怪事,這是她最先出現在腦海裡的一樁了。


  墨痕大笑三聲,然後轉過來擺出一張苦臉:「……阿隱家沒有電視。」


  「呃……」尷尬一笑,巫秀月把新聞的內容重點式的說明了一下,其實講來講去也沒多少訊息,絕大部分都是記者的臆測和危言聳聽。


  「既然已經是警察管轄的範圍……」聽完後,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磨了磨沒剃乾淨的鬍渣,墨痕像是有了什麼鬼主意,笑得狡猾:「正好可以找隔壁老王討上次的人情。」


  「隔壁老王?」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那麼不正經?


  「噓,我打通電話。」手指放在唇中打斷了她的好奇,墨痕把耳機掛上,點了幾下手機撥出一支號碼。


  不得不說,這男人的舉手投足還真是瀟灑帥氣,連叫人安靜的動作都那麼賞心悅目的可以去拍廣告片,但個性卻任性妄為又自以為是。
  巫秀月扁扁嘴,轉過頭去看著車窗外的街景,邊聽著墨痕與電話那頭的「老王」寒暄說笑開開黃腔,瞎扯好幾分鐘後才奔入主題,問起了那個案件的細節;瞧他問得那麼順利,巫秀月忍不住猜測起隔壁老王的身分來,感覺似乎是檢警界的人士,但不是都說偵查不公開嗎?這麼輕易的就透露詳情,兩人交情有這麼好?


  墨痕結束對話的時候,車也差不多快開到那間小學附近了,他拿掉耳機,簡明扼要的說:「驗屍結果是個十到十五歲的女孩,至少身亡十年以上了,目前正在排查失蹤人口,不過從殘存的制服研判就是那個學校的學生,估計找到身分也不用太久。」


  「真的跟晨光哥出事有關嗎?」巫秀月還是挺懷疑的。


  「時間點太湊巧了,不太可能無關。」墨痕說:「你們那個年代,學校裡有哪個同學失蹤嗎?你仔細想想。」


  巫秀月皺著眉頭認真閉眼想了一會,卻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那麼久的事情,又不是同班的話,我哪裡會記得啊?」


  「那就只好到現場走一遭了。」


  停在小學附近,墨痕帶著巫秀月下車,沿著外圍繞行,似是在尋找可以侵入的地點。


  「欸,你又違停……還有你這是要偷溜進去嗎?」巫秀月猜不透他想怎麼做,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後頭走,不自覺的壓低聲音問。


  「放心,我弄了障眼法,車子不會被拖走的。」墨痕頭也不回的應答著,沿途張望,研究了一下環境,說:「其實也是可以叫老王幫我們進去,不過這種小事還要跟他討人情實在太浪費了……噢!這裡不錯。」
  在學校後門靠近住宅區的一條防火巷外停下,墨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黑色耳針,隨後用同隻手向一旁電線桿上的監視器一彈指。


  巫秀月愣愣地看他這不明所以的舉動,遲疑了一會,問:「你該不會在對監視器做手腳吧?」


  「哎呀!我真喜歡你這放棄常理的思考方式,溝通起來實在輕鬆。」墨痕笑嘻嘻的轉頭看她,間接承認了。


  遭遇過那麼多次事件,常理早就被狗吃掉了啦!
  巫秀月白了他一眼。


  「你今年幾歲?幾歲入學的?」也不在意對方的冷眼,墨痕上下打量著她,一連串的問:「你們那個哥哥大你幾歲?」


  「你身家調查啊!」巫秀月沒好氣的說,卻還是老實回答:「二十七歲、八歲入學,晨光哥大我們兩歲。」


  「好。」走進防火巷內,仰頭看著兩公尺高的後圍牆,也不見做什麼暖身,墨痕伸手一搭,整個人就輕輕鬆鬆的翻了上去,蹲在牆上低頭笑著看她:「帶上你會拖慢時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別被當成可疑人物啊!」


  上一秒還在對他身輕如燕的俐落手腳瞠目結舌,下一秒就被氣得直瞪眼,巫秀月咬牙切齒的看著那男人消失在圍牆後,跺了跺腳,忿忿地罵:「嫌我拖慢,就別硬拉著我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