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2日 星期日

《冥冥》三、暗戀(5)

文/阿洗


  搬來和鳳隱同住之後,墨痕忙上忙下裡裡外外幹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換燈泡」。


  想當然爾,恢復獨居之後的鳳隱,除了店面之外八成也不需要開燈,就算一不小心按開了也不會發覺,導致整棟屋子裡的照明燈不是燒壞就是因為久未使用而毀損,向來欠缺生活技能的墨痕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出所有需要替換的燈泡類型,一一拆除更換。
  難怪他要下山之時,族人們都一臉放心不下的擔憂表情,墨痕當時還覺得他們太大驚小怪了,都市生活又不像山上,會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到底是哪種啊!」而此時此刻,自認文武才貌雙全的他居然被小小燈泡給困擾住,仰天長嘆自己太過自負,人生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你絆腳石,雖然有點小缺陷也是賣點……
  「嗯?」正自怨自艾自我陶醉著的時候,墨痕這才發現燈座旁似乎貼著一張小標籤,湊近一瞧,標籤紙上娟秀的筆跡寫著阿拉伯數字十一。


  「難道……」心有所感,他拿起燈泡外盒查看:「這是十、這是十二……啊!原來是這樣!」



  喜形於色的記下要再去採買的燈泡型號,但再次仰頭看著那張泛黃的小標籤,青年臉上喜色卻隨即消退,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惆悵,喃喃自語:「你早就設想好了嗎?」


  沒能傷春悲秋個幾秒鐘,手機的鈴聲與震動就把他拉回了現實,雙手在兩邊口袋都摸了摸,才掏出原本該屬於鳳隱的那隻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他一挑眉,感嘆鳳隱果然還是一如往常的料事如神。


  「巫阿秀是吧?我墨痕……知道了、知道了,阿隱?他在冥道裡……欸,你先聽我說完行不?」
  邊說邊爬下梯子,好不容易穩住那頭聲音急切的巫秀月,他不疾不徐的說:「『那邊』的事情阿隱會處理,咱倆這頭有點事情得去辦,你有空沒有?我需要熟知內情的人協助……當然是跟你們那哥哥有關。」


  跟巫秀月這一根筋的實在很不好解釋事情,索性約了時間地點碰面再談,墨痕才放下手機,自己的影子裡就忽地冒出一顆黑狗頭,叼了一紙信籤扔在地上,然後咬著他褲管扯了扯。


  「看見啦!欸、別咬那麼使勁!破了又不能賣你賠。」拍拍褲管,他拾起信籤打開查看,黑狗隨即鬆口縮回了影子裡。
  信籤上白紙黑字,簡明扼要的寫了需要託他調查的內容,在墨痕閱畢後,字跡就如同曬乾的水漬般逐漸消蝕無蹤。
  鬆開手指,任憑白紙一張緩緩飄落,融入自己的身影之中,俊逸的臉上勾起笑容:「這下可終於能搞點本職工作了。」


  這是在巫秀月他們探訪過鳳隱住家後的第三天,傍晚的天空還是明亮的藍,卻滿布著被陽光映照成鮮豔橘紅的火燒雲,這種壯觀秀麗的天候現象,是低氣壓過境前的徵兆。


  不同於手機那端墨痕的閒逸,巫秀月可是心急如焚宛如天上的火燒雲,在許家混了兩天飯吃,看許晨光只是臉色差了點似乎也沒什麼不妥,正稍微放寬心的時候,今天卻真的出事了。
  還沒到下班時間,許母就打電話來要她今晚別過去了,因為許晨光在公司裡暈倒,他們得去醫院了解狀況,晚上家裡不開火。


  被這突然的消息嚇了一大跳,巫秀月趕緊提早下班直奔醫院而去。
  路上她按照許沉香的吩咐打了電話給鳳隱,沒料到接聽的居然是墨痕,那位帥哥什麼也沒解釋的就吩咐了一大堆,讓她結束通話後對著手機乾瞪眼。


  匆匆趕到醫院外,才到大門口就被不知道怎麼搶先一步抵達的墨痕攔了下來,一把拖著她就走。


  「欸、你幹嘛?至少讓我先進去看看啊!」巫秀月瞪大眼喊到,墨痕力氣極大,號稱女漢子的她掙扎了幾下,對方握著的手掌居然紋風不動。


  「在這你也幫不上忙,不如跟我走。」墨痕轉過頭,笑瞇瞇的對他說:「正好把之前說的約會給一併解決了。」


  「這節骨眼還跟你約會?」
  「能幫上忙又能得到阿隱的小秘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這也算兩得?哪有這種算法的啊?」


  說也說不過、跑也跑不了,巫秀月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拖上路邊違停的一台轎車,這人也太囂張,居然在這種拖吊熱門區段毫不在乎的違規停車,真是壞榜樣。


  「安全帶。」把她推進副駕駛座,墨痕吩咐了一句,關上車門。


  「自己都違停了還真敢說。」巫秀月嘟嚷著,還是乖乖扣上了安全帶,看著坐進駕駛座的墨痕問:「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們要幫阿隱在這邊調查來龍去脈,好讓他知道怎麼解決最妥當。」拉好安全帶後,墨痕邊發動車輛邊說。


  巫秀月滿臉困惑:「說要調查,到底要調查啥啊?」


  似乎對於要往哪裡已有目標的墨痕,瞥了她一眼:「阿隱說是跟你們小學有關,你有想到些什麼嗎?」


  「啊!」巫秀月馬上反應:「不會是升旗台下挖到的屍骨那件事吧?最近新聞一直在報的那個啊!」
  雖然她想不透這件事情怎會扯上許晨光,不過提起母校發生的怪事,這是她最先出現在腦海裡的一樁了。


  墨痕大笑三聲,然後轉過來擺出一張苦臉:「……阿隱家沒有電視。」


  「呃……」尷尬一笑,巫秀月把新聞的內容重點式的說明了一下,其實講來講去也沒多少訊息,絕大部分都是記者的臆測和危言聳聽。


  「既然已經是警察管轄的範圍……」聽完後,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磨了磨沒剃乾淨的鬍渣,墨痕像是有了什麼鬼主意,笑得狡猾:「正好可以找隔壁老王討上次的人情。」


  「隔壁老王?」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那麼不正經?


  「噓,我打通電話。」手指放在唇中打斷了她的好奇,墨痕把耳機掛上,點了幾下手機撥出一支號碼。


  不得不說,這男人的舉手投足還真是瀟灑帥氣,連叫人安靜的動作都那麼賞心悅目的可以去拍廣告片,但個性卻任性妄為又自以為是。
  巫秀月扁扁嘴,轉過頭去看著車窗外的街景,邊聽著墨痕與電話那頭的「老王」寒暄說笑開開黃腔,瞎扯好幾分鐘後才奔入主題,問起了那個案件的細節;瞧他問得那麼順利,巫秀月忍不住猜測起隔壁老王的身分來,感覺似乎是檢警界的人士,但不是都說偵查不公開嗎?這麼輕易的就透露詳情,兩人交情有這麼好?


  墨痕結束對話的時候,車也差不多快開到那間小學附近了,他拿掉耳機,簡明扼要的說:「驗屍結果是個十到十五歲的女孩,至少身亡十年以上了,目前正在排查失蹤人口,不過從殘存的制服研判就是那個學校的學生,估計找到身分也不用太久。」


  「真的跟晨光哥出事有關嗎?」巫秀月還是挺懷疑的。


  「時間點太湊巧了,不太可能無關。」墨痕說:「你們那個年代,學校裡有哪個同學失蹤嗎?你仔細想想。」


  巫秀月皺著眉頭認真閉眼想了一會,卻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那麼久的事情,又不是同班的話,我哪裡會記得啊?」


  「那就只好到現場走一遭了。」


  停在小學附近,墨痕帶著巫秀月下車,沿著外圍繞行,似是在尋找可以侵入的地點。


  「欸,你又違停……還有你這是要偷溜進去嗎?」巫秀月猜不透他想怎麼做,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後頭走,不自覺的壓低聲音問。


  「放心,我弄了障眼法,車子不會被拖走的。」墨痕頭也不回的應答著,沿途張望,研究了一下環境,說:「其實也是可以叫老王幫我們進去,不過這種小事還要跟他討人情實在太浪費了……噢!這裡不錯。」
  在學校後門靠近住宅區的一條防火巷外停下,墨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黑色耳針,隨後用同隻手向一旁電線桿上的監視器一彈指。


  巫秀月愣愣地看他這不明所以的舉動,遲疑了一會,問:「你該不會在對監視器做手腳吧?」


  「哎呀!我真喜歡你這放棄常理的思考方式,溝通起來實在輕鬆。」墨痕笑嘻嘻的轉頭看她,間接承認了。


  遭遇過那麼多次事件,常理早就被狗吃掉了啦!
  巫秀月白了他一眼。


  「你今年幾歲?幾歲入學的?」也不在意對方的冷眼,墨痕上下打量著她,一連串的問:「你們那個哥哥大你幾歲?」


  「你身家調查啊!」巫秀月沒好氣的說,卻還是老實回答:「二十七歲、八歲入學,晨光哥大我們兩歲。」


  「好。」走進防火巷內,仰頭看著兩公尺高的後圍牆,也不見做什麼暖身,墨痕伸手一搭,整個人就輕輕鬆鬆的翻了上去,蹲在牆上低頭笑著看她:「帶上你會拖慢時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別被當成可疑人物啊!」


  上一秒還在對他身輕如燕的俐落手腳瞠目結舌,下一秒就被氣得直瞪眼,巫秀月咬牙切齒的看著那男人消失在圍牆後,跺了跺腳,忿忿地罵:「嫌我拖慢,就別硬拉著我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