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5日 星期五

《冥冥》四、百兵鈞衛(2)

文/阿洗


  雙胞胎不想在這種豔陽天出門,對於和一夥大人去逛街也沒多少興趣,理所當然的就自動留下來顧店;反正她們也不是頭一次幫忙顧店了,早在墨痕還沒到來之前,她們倆便常常自動自發幫「無故失蹤」的阿隱哥哥看店,久而久之,兩個早熟孩子甚至都已經習慣了神出鬼沒的鳳隱和大黑。

  「小月、小雨,你們又幫忙顧店啊?」
  附近鄰居對雙胞胎顧店也習以為常了,偶有閒暇就幫忙多瞧個幾眼,如果有什麼生面孔,他們就會過來詢問關切。

  「對呀!阿隱哥哥和他朋友有事出門去了。」韓霽月高聲回應著斜對面中藥行老闆的關心。

  「那有客人來的話你們喊一下嘿!阿北就過去。」
  「好!謝謝阿北!」

  她們幾乎是在鳳隱店裡從小玩到大的。
  或許是小孩子的接受度更高些、又或許是習慣成自然,韓霽月和韓霽雨似乎沒對鳳隱的舉止以及身分感到奇怪過,更不曾發現鳳隱的外貌增長異常緩慢,而養育她們的爺爺奶奶也表現得一副理所當然,默許了雙胞胎沒事就往鳳隱家跑的興趣。

  其實更早幾年的時候,這棟老屋裡並不是只有鳳隱一個人住著的。
  雙胞胎依稀記得,當年這屋子裡還有個溫柔又威猛的大姊姊,會斥責頑皮搗蛋的她們、也會教導她們為人處事,但更多的時候,是照顧和協助鳳隱,兩人合作無間的樣子深深烙印在她們童年的記憶裡。
  仰慕憧憬著那樣的大姊姊,她們倆也漸漸開始學習仿效著打掃店面、整理物品、招呼客人,像大姊姊一樣協助她們的阿隱哥哥。

  雖說年紀那麼小的孩子,通常製造的麻煩比幫上的忙更多一些……
  但好在客人們都不太介意,畢竟上門的客人多半年紀都大了,總是比較買小孩子的帳,又是那麼可愛的雙胞胎,也算是種心靈調劑。

  只可惜,以為可以這樣一直下去的光景,在某一年暑假後毫無預警的中止了。
  跟爸媽去大陸玩一個月回來,拎著土產禮物去找大姊姊和鳳隱的雙胞胎,意外的撲了個空,老街屋大門深鎖、空無一人。
  爺爺奶奶只說鳳隱回老家去了,就不再多談。
  小小年紀的雙胞胎不懂,以為大姊姊和阿隱哥哥也去過暑假了,天天期待著他們回來。

  但是再回來的,只剩下鳳隱一個人。

  雙胞胎覺得很失望,阿隱哥哥告訴她們,大姊姊留在山上,不再回來了,而且要她們等更長大一點之後才可以去看望大姊姊。更長大一點是多大?這不過是大人們慣用的藉口,只要認為不適合讓孩子知道、或是覺得孩子還無法理解的事,就會用上這種說詞。

  但鳳隱大概沒有察覺,現在的她們已經知道了,就像她們的親生母親一樣,大姊姊也去了大人口中那個「很遙遠的地方」,再也見不到了。

  大姊姊不在了,雙胞胎仍是每天放學回來便往鳳隱店裡跑,書包扔著就掃掃地、歸放東西,趁著鳳隱哥哥提早用晚餐的時間把店面整理好,然後在店門口和附近孩子一起玩到奶奶喊她們回家吃飯。

  女孩在小學五、六年級是個微妙的年紀,從懵懵懂懂、天真無邪的兒童,突然一下子比男生更早跨入了青春期的大門,一邊會藐視著同齡男孩子的幼稚、一邊又不知道怎麼處理自己突然成熟的思想和身體。

  月經初潮的那一天她們也在鳳隱店門外,牽著玩到一半驚慌失措的她們進屋後,鳳隱拿出幾包衛生棉,面帶幾分尷尬、卻還是溫和認真的告訴她們怎麼選擇和使用,那是連奶奶都還沒教過她們的事。
  回想起來,由鳳隱來教導她們這些實在是有點令人啼笑皆非的,但當下讓雙胞胎感到震驚的,是裝著衛生棉的水藍色條紋袋子上,用奇異筆寫著大姊姊的名字。

  當然,鳳隱看不見,也不知道。

  阿隱哥哥說大姊姊回去山上老家了,但屋子裡卻沒有少任何東西,屬於大姊姊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帶走。
  就是在那一刻,無來由的直覺讓她們醒悟到事實真相,兩個忽然長大的女孩低聲啜泣起來,鳳隱還以為她們是被初潮嚇壞了,急忙一邊安撫著、一邊向她們上起健康教育課,然而雙胞胎也不敢把實情說出口,深怕讓鳳隱傷心,只是默默收下了那個原本屬於大姊姊、但她再也用不上的袋子。

  從那時候起,雙胞胎就變得更加懂事了,兩個女孩已經暗自下定決心,要努力代替大姊姊成為鳳隱的助手。
  這個「人生目標」實行的十分順利,直到墨痕出現之後,雙胞胎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脅。

  雖然打掃和整理家務幾乎零分、不,是負分!但是從他和阿隱哥哥的言談間,可以得知這男人有偵探般的才能、以及強大的戰鬥力,而且還高大、帥氣,深受附近的阿姨婆婆的歡迎!

  「小雨,我們不能輸!」
  「嗯!不能輸。」
  「我們的優勢就是年輕,現在開始還不遲!」
  「先從什麼開始好?」

  韓家爺爺聽到孫女兒們想報名拳擊有氧課程時,臉上明顯透露出遲疑和困惑,但還是在雙胞胎的撒嬌磨纏的攻勢下同意了。

  隔代教養總是特別寵孩子,韓家也不例外。
  在雙胞胎的母親難產過世後,悲傷的父親把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之中,雙胞胎早早就交給了兩位老人家照料帶大,等女兒們上了小學,父親才在老人家的鼓勵下接受了一直以來共同打拼、也對雙胞胎關照有加的女同事,成為了雙胞胎的後媽。

  童話故事和肥皂劇裡的後母都是很可怕的,萬幸的是雙胞胎從沒感受到這點,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父親和後媽一直無法成功生育,但還是很疼愛這對懂事又討人喜歡的雙胞胎女兒;況且夫妻倆都隨著搬遷過去的工廠到大陸長居,聚少離多之下,家人情感反而更顯珍貴。
  家庭狀況基本算是和諧安康,雙胞胎在師長鄰居眼中也乖巧可愛,霽月性格爽朗、霽雨氣質溫柔,在同儕間都受歡迎;如此看來,韓霽雨和韓霽月目前為止的人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全應對了「幸福美滿」四個字。

  只除了,韓家對於她們生母的意外過世一事諱莫如深。

  更準確地說,諱莫如深的是韓爺爺、韓奶奶,因為父親當時人在外地,還在趕回台北的途中就接到噩耗,懷胎九個月的妻子甚至來不及等到救護車來,接生的是韓奶奶以及前來幫忙的鳳隱兩人。
  雙胞胎是活下來了,母親卻沒救成,這事也成了韓家的忌諱。

  詳細的經過老人家不肯說明清楚、而鳳隱他們是外人,又不方便去詢問,雙胞胎的父親對此事耿耿於懷,還為此和老父母吵過幾次架,直到再婚、雙胞胎也長大之後,才慢慢的沉澱下來。

  這些事雙胞胎全然不知。
  從沒見過生母,當然談不上有什麼感情,況且從小扶養她們的爺爺奶奶大過天,爺爺奶奶不想說的,霽雨霽月就不去問,也不覺得需要知道,因為爸爸再娶的「媽媽」對她們很好,對她們來說那就是她們的媽媽了,直至今日,就連學校老師都不曉得雙胞胎的母親並非生母。

  若不是某一年農曆春節時她們親生母親的家人前來探訪,韓霽月和韓霽雨甚至都忘了她們還有另一對外祖父母。
  那時候家裡頭氣氛很怪異,接著雙胞胎就被媽媽帶出去逛百貨商場,回來時外祖父母含著淚著對她們倆又摸又看,然後塞來兩個大紅包,見爺爺點頭,她們才收下紅包,很有禮貌的道謝、說些吉祥話。

  對了,那天還見到了原本以為早就回山上過年的阿隱哥哥。



2015年9月21日 星期一

《冥冥》四、百兵鈞衛(1)

文/阿洗


  巫秀月她們到達鳳隱那棟古舊街屋時,店門口一對雙胞胎女孩正追著大黑嘻嘻哈哈的跑,要給不情願的黑狗套上背帶。

  「原來大黑真的是導盲犬?」巫秀月看著那背帶,震驚的指著問。

  「當然是走後門的,這樣要出入公共場合比較方便。」墨痕邊說,一邊壞心的伸出腳攔住了在少女們魔爪下逃竄的大黑。

  「你們要出門?」跟在巫秀月後面走進來的是她的閨密許沉香,見到黑狗被兩個小少女壓制在地硬套上背帶的無辜模樣也忍不住笑意,同時也很快的反應過來墨痕話中隱含的意思。

  墨痕攤手,誇張的大嘆一口氣:「放暑假了妖魔也跟著放出籠,我那個麻煩妹子硬要來這裡住一陣子,晚點要去車站接她,順便就帶阿隱出門走走。」

  「你有妹妹?」巫秀月的眼神從大黑身上抬起來,兩眼放光的問:「她幾歲了?可愛嗎?」

  墨痕一臉惡寒的白了她一眼:「別告訴我你是個蘿莉控。」

  「再怎樣也不會像你私養兩隻這麼明目張膽。」早就習慣了對方的尖牙利嘴,巫秀月不甘示弱的反擊回去,瞥了瞥旁邊的雙胞胎少女。

  「那兩隻活寶才不是我的,是阿隱的『鎮店童子』……唉喲!我說錯什麼了?」墨痕話才剛落,雙胞胎少女就跑過來從後面一左一右往他小腿掃去。

  自從發現這個大哥哥嘴巴賤又耐打之後,兩個小姑娘的手腳就越來越肆無忌憚,有事當沙包、沒事練拳頭,正好最近剛畢業放暑假,她們倆去報名了什麼拳擊有氧的課程,回頭來就把偷襲墨痕當成了興趣。

  「腳滑。」其中一個女孩笑嘻嘻的說。
  她的姊妹則是很配合的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作出訝異的表情,彷彿在驚訝那隻腳怎麼自己踢人了呢?

  「你們……」墨痕哭笑不得,早就被這倆姑娘弄到沒脾氣了。
  以他的身手,要避開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攻擊當然不是難事,只是倒也沒必要,跟小鬼認真你就輸了。

  看墨痕吃鱉的模樣,巫秀月和許沉香已經在一旁笑成了一團。

  「姊姊你們好,我是韓霽月、她是韓霽雨。」笑嘻嘻的那名女孩,牽起她姊妹的手,帶頭向兩位客人自我介紹:「我們住在附近,是來幫忙阿隱哥哥的。」

  兩個孩子雖然頑皮卻十分乖巧有禮貌,許沉香溫柔的笑了笑,微彎下身,也有樣學樣的向她們說:「你們好,我是許沉香、她是巫秀月,是鳳隱的新朋友。」

  霽月狡猾的瞇起眼,湊上前壞笑著小聲問:「新朋友,會變女朋友嗎?」

  錯愕了半秒,心裡一陣啼笑皆非,許沉香表現卻十分淡定:「只是單純的女性朋友噢!」

  「唉!」表現出明顯失望的神情,霽月叉著手搖搖頭,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對身邊的霽雨說:「看來還是要由我們兩個競爭了。」

  「嗯,你們加油。」許沉香忍著笑,點頭附和。

  巫秀月十分傻眼的看著這對少女,墨痕說得沒錯,果真是一對活寶。
  「是說,怎麼沒看到鳳隱?」

  「在樓上休息。」墨痕頭一仰,然後這才問:「你們來找他有事?」

  「跟你一樣,想來拉他出門走走。」巫秀月說著,抬頭看看細長樓梯上方的那片黑暗,關心的問:「鳳隱還好嗎?」

  「他昨晚忙到凌晨五、六點才回來,所以多補眠一會。」墨痕聳聳肩,越近農曆七月,鳳隱停留在冥道裡的時間也會越多,歷年以來都是如此,能把握一些讓他多曬太陽的時間就剩這幾天了。
  再不出門「吸收一點陽氣」,他的膚色都快蒼白得跟水鬼一樣了。
  「既然這樣,妳們也一起吧?我打算帶他去車站附近買些衣服。」墨痕主動邀約,要說挑衣服,還是女孩子比較擅長。

  「這樣不太好意思吧?你們不是還要去接妹妹?」許沉香遲疑道。

  「沒關係,我也正好想介紹我妹給你們認識。」墨痕笑著搖搖手表示無所謂,並解釋:「我們老家在山上,她這是第一次來台北住,有幾個姐姐照顧是再好不過,你們也知道,我和鳳隱都是男人、又隨時可能很忙,哪有那種工夫去搞定她。」

  這麼一想也是,許沉香與巫秀月對望一眼,已經知道彼此的心意,雙雙笑了開來。
  「好,那就一起。」

  都準備好之後,墨痕上樓去叫醒鳳隱出門。

  「慢走!」
  「記得帶車站裡賣的泡芙回來!」
  韓霽雨和韓霽月在店門口大力揮手目送他們離開。

  「讓那兩個孩子顧店沒問題嗎?」關上車窗後,巫秀月有點不放心的問。

  副駕駛座上的鳳隱聞言一笑:「單論顧店,霽月和霽雨可比阿痕能幹多了。」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墨痕沒好氣的苦笑,這陣子住下來,他也的確見識了兩個女孩的聰慧伶俐。
  不僅打掃店面、清潔屋裡屋外,還通曉各類物品的放置位子;鳳隱目不能視,東西放置的地方越精確熟悉、他越方便做事,雙胞胎不但會幫忙歸位,甚至還能適時的在有需要時把東西交遞到他手邊。

  「好懂事的孩子,他們爸媽教得真好。」聽了墨痕的描述,巫秀月都忍不住讚嘆這兩個才小學畢業的女孩。

  鳳隱輕輕搖頭:「她們父母都在大陸經商,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和巫阿秀一樣?」墨痕冒了句。

  「但我爸媽是在我上大學後才出去的。」巫秀月反駁道,瞇起眼從後照鏡裡瞪著開車的墨痕:「喂!帥哥,我發現你對我的事情太清楚了噢?偷偷調查我?」
  先前她就感覺奇怪了,墨痕怎麼會曉得她就住在自己的小學母校附近,還要她推薦餐館,好像也知道她經常外食的樣子。

  墨痕尷尬的清咳一聲,主動自首尋求從寬量刑:「那個、對不起,我有調查出現在阿隱周遭的人的壞習慣。」

  「那你也調查過我囉?」許沉香笑吟吟的一起湊過來。

  巫秀月還不打緊,許沉香的目光卻讓墨痕眼角一跳,莫名覺得背脊上有股寒意瀰漫開來。
  畢竟是讓阿隱出借託付「伏羲血環」的女人,似乎得罪不得啊!
  「知道了,我道歉、我賠罪,你們開條件吧!我辦得到的都行。」一咬牙,他舉起一隻手說到。

  瞧他那副從容就義的模樣,兩個女人都笑彎了眉眼,十分默契的互相一擊掌:「耶!拐到了。」

  「你把自己賣了,可別帶上我。」鳳隱搖頭嘆息,居然還滿臉無辜的從旁補了句。

  「什麼?我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居然就這樣對我?真是無情無義、始亂終棄!」墨痕不可置信、痛心疾首的表示。

  「始亂終棄是哪招啊?」看他表演得那麼誇張,兩個女人抱著後座中間的大黑狗被逗得前俯後仰,就連鳳隱也忍不住靠在窗邊,掩面而笑。

  墨痕繼續唉聲嘆氣的同時,視線不動聲色的掃過後座、再瞥向身旁的鳳隱,悄悄浮現一絲欣慰的暖意。

  他一直以為接手繼任會給鳳隱帶來困擾和心理負擔,如今看來,放不下的其實是自己,鳳祖奶奶教訓得對,是他太過消極了;就算鳳隱強得幾乎不需要太多幫助,但更需要的或許是陪伴,他自己也是。

  「……痕、阿痕!」

  鳳隱的呼喚讓墨痕回過神來:「啊?怎麼?」

  「帥哥,不表示意見就當作你同意了!」
  「慢著!你們決定了什麼?」
  「不告訴你!誰叫你開車還發呆啊!」
  「到底是什麼啊?」
  「哈哈哈……」



2015年9月18日 星期五

《冥冥》間奏:鳳隱的日常(3)

文/阿洗


  青年站在幾乎像是古蹟般的樓屋外,重新確認了一下門牌後,朝著店內探頭探腦。
  「請問有人在嗎?」

  聽見聲音,墨痕從屏風後方直起身來,他的身高超過屏風一個頭有餘,一抬眼就看見了店門外的青年人,感到有些意外。
  鳳隱這間沒招牌的小店,做得幾乎只是附近人家的生意,以及熟知門道而專程前來的,但來訪客人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清一色白髮蒼蒼上了年紀、或者起碼也是老前輩領見過來,鮮少有這個年紀的客人會主動上門。

  「有什麼事嗎?」搞不好只是個問路的。墨痕心想。

  青年走進店裡,還看得到一點稚嫩的臉上露出羞怯的笑容:「那個、不好意思,我想找鳳隱、鳳先生。」

  「喔?」墨痕不動聲色的挑眉。
  居然是個懂行的。

  「啊、我是張家的。」青年急忙補充一句。

  墨痕這才想起,先前張家曾說會派人出來追拿張天機、並要上門拜訪詢問詳情,只是沒想到來的是這麼年輕的小夥子,未免有些敷衍了?
  「我就是。」墨痕面不改色地扯謊,想一探這小子。

  青年愣了一愣,眼前這名高挑帥氣的男人並不像是雙目失明,但他也不太能斷定,畢竟除了文獻記載、沒人真正見過所謂「天生陰眼」的人是怎麼個樣子。
  突然,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默默思考了片刻,他才再次開口,謹慎而嚴肅的說:「我聽說當代守道人雙眼都是天生陰眼,但您的雙眼目光並沒有異狀。」

  「誰告訴你當代守道人雙眼都是天生陰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墨痕只是反問。

  「家父探聽來的。」即使如此,青年還是恭恭敬敬的說:「您應該是守道人身邊的墨胎氏?」

  「你也知道墨胎氏?」
  被說是沒有異狀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色,但快得倏忽即逝,墨痕隨即換上了陽光燦爛的招牌笑容,走出了屏風,友善的伸出手:「哈哈!開個小玩笑別介意,我是墨痕,你叫?」

  「在下是張天曉。」禮節幾乎不像現代人的青年也伸手回握,搔搔腦袋上的黑髮,羞怯地說:「哥哥給你們添麻煩了。」

  「哥哥?」墨痕訝異一聲,但看著對方和張天機如出一轍的臉型,想了想,把黑髮換上俗氣染髮的話,貌似是有那麼幾分神似。
  「你們是兄弟,張家卻派你出來?」就算捨得大義滅親,好歹也要避嫌吧?

  張天曉滿臉不好意思,縮著腦袋低聲說:「哥哥雖然沒真正繼承天師過,但才能出眾,家父這些年來行動不便,家裡只剩我能夠與他一較高下。」

  「原來是這樣。」墨痕嘴上認真的說,心裡卻猛翻白眼。
  就憑那個混帳小子?看樣子那個張家天師一脈人丁驟衰的傳聞是真的,只是不知為何會落得如此,有機會也許該去搞清楚看看;雖然不干他們的事,但這是個資訊當道的年代,多了解一點沒壞處,說不準哪時候會用得上。
  諸多考慮只佔了短短一瞬間,他便接著說:「哎、不過真不巧,阿隱去冥道裡辦事了,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回來,有問題你就問我吧!」

  大白天的,守道人居然就已經進了冥道,這顯然出乎張天曉的意料之外,但仍然很快反應過來,謙恭有禮的一低頭:「那就麻煩您了。」

  「好說、好說。」墨痕笑嘻嘻的受了他這禮,毫不客氣。

  事實上,那次事件墨痕也是半途才插手的,根本說不上了解多少,大多是關於陳魁星的犯案內容,而陳魁星已經在押,想從他嘴裡獲得什麼消息,就得看張家有多少手段了。至於陸子犀,那可是鳳隱的親弟弟,墨痕當然不可能把他的信息透漏出來。
  結果到頭來,張天曉幾乎沒有得到任何額外的收穫,卻也不敢置疑二話,打聽到鳳隱並非一時半刻就會回來,只好摸摸鼻子告辭離去。

  等張天曉離開了十分鐘之久後,狹長的樓梯上才傳來腳步聲,漸行漸近。

  「你為什麼不願會見他?」墨痕頭也不回的問。

  「因為他是特地來見我的。」鳳隱由黑狗引領著慢慢走下樓梯,回到屏風後方,那裏有他先前捻製到一半、灸療之用的艾炷。

  「嗯?」不用鳳隱多做解釋,墨痕已經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拇指按唇,支著臉陷入深思。
  這麼說來確實有些奇怪,既然能查知鳳隱是天生陰眼、甚至知道守道人身邊有墨胎氏,那麼要追張天機的下落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根本用不著上門拜訪;若說是出自尊敬而前來致意,那也不對,因為這事本來就是從他們這邊吩咐過去的,要表示敬意也該等到完成此事之後。
  莫非……張家其實是私下另有所求?
  「知道了,我來調查張家看看。」

  「要隱密點。」鳳隱輕描淡寫的說,手裡繼續搓捻著椎狀的艾炷。
  推拿按穴以及灸療這門手藝,都是他二爺爺手把手教給他的,他在陽世間算是雙眼全盲,除去守道人的身分之外,總不能沒半點技藝頤養身心,就如身為前任守道人的祖奶奶,那一手精湛的刺繡幾乎已成國寶級般的存在。

  「我會。」調查和戰鬥他敢說自己是一流的,但這些生活瑣事卻通常都幫不上什麼忙,墨痕一旁落座,隨手撥弄著製作艾炷用的艾絨,重新把話題拉回了在張天曉到來之前他們所談論的事情上。
  「小麻雀打電話來,吵著說暑假要來這邊住一陣子,你是主人,你決定?」

  「原來是這事。」鳳隱停手,歪頭想了想:「好久不見她了,小麻雀現在幾歲啦?」

  「已經是高中生了,不過個性還是那個樣子,你知道的,三八又聒噪。」墨痕苦笑。

  「她想來,就讓她來吧!」想起記憶中那總是跟在墨痕和自己身後吱吱喳喳的小女孩,鳳隱忍不住泛開了溫暖的笑容:「這樣也熱鬧。」

  「那叫吵鬧。」想到他那位妹妹,墨痕滿腹無奈說不出。
  因為鳳隱肯定不知道,那個年幼時就喜歡跟隨著他們的小麻雀,對她阿隱哥哥的愛慕之情早就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而且即使這些年來分隔兩地,那種戀慕依舊有增無減。
  但下個月就要鬼門開了,在那期間如果能多個幫手也好。



2015年9月15日 星期二

《伶人行腳》其壹 〈雪夜歸魂〉篇

文/阿洗


前導:


  麒門捕快、盲樂師、少奶奶、丫環、員外、隨從、護院、老掌櫃、小跑堂、掌櫃女兒、秀才、劍客……
  為風雪所阻的人們,因緣際會於山林野地的小客棧中。
  雪夜之中,眾人圍著火燭把酒言歡,盲樂師提議說鬼,並奏琴以助興。

  「賤妾……唱一曲,諸倌……可細聆。」
  掌櫃的女兒朗朗吟來一戲班所贈的鬼曲,女鬼動人哀悽幽恨的自述隨著歌聲迴盪在客棧內……

  沒想到,鬼曲中的故事,早已真實上演……

  「可憐孤魂……歸來兮、歸來兮……」

  哪齣是戲?哪齣是真?
  誰是戲子?誰是惡鬼?


  「六爺,」房內無火,月色暗影間,只聞施情笑道:「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




2015年9月13日 星期日

《冥冥》三、暗戀(11)

文/阿洗

  黑暗再次降臨周遭,許晨光知道,這次是真的落幕了。
  眼前重新回到了白霧黑土的景象之中,鳳隱就在他身旁,一步也沒動,不遠處化成妖物般的女孩似乎平靜許多,抱膝縮著,低聲悲鳴。


  鳳隱看了回神的許晨光一眼,才側身望著女孩,輕聲解釋:「那個儲藏室再也沒有開啟過,因此十多年來從未有人發現她。」
  「她的父母離異,分居兩地,各自都以為女兒在對方那邊,直到半個多月後才發現孩子失蹤。」


  被鳳隱一望,許晨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趕緊用袖子抹了抹臉,卻忍不住鼻頭泛酸。
  那該是多麼的寂寞痛苦啊?失蹤了也沒有人發現,師長同學、甚至是自己的父母親,直到半個多月後才開始找尋她,然而那時小鐵門的後方已經不再發出聲響了……


  他上前了兩步,見鳳隱沒有制止,於是大著膽子過去女孩身邊,蹲跪下去,輕摸那已經枯槁的短髮。
  「……對不起,如果那時候我有去的話,或許事情就會不同了。」


  女孩抱膝埋頭哭泣著,髮絲順著他的手掌變得柔軟,手腳上的枯黑也隨著他的撫摸而緩慢退去,逐漸恢復為原本白嫩細緻的樣子。


  「只是,沒想到你喜歡的是黃筱琦。」
  許晨光苦笑,那可是在十多年前的時代,多麼驚世駭俗的戀情!
  「我會替你轉告她的。」


  「不行!」女孩猛地抬起臉,用力搖頭,清純秀氣的面容上滿是淚花,她焦急地喊著:「不要告訴她!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許晨光更是一陣揪心,她是真的愛她,甚至不願對方牽絆掛念、只願對方幸福安好,更讓人不捨的是,這女孩才十二歲……永遠的十二歲。


  「陳筱芳。」喚出女孩的姓名,鳳隱走了過來,也在另一邊單膝跪下,溫和地告訴她:「黃筱琦現年二十九歲,已經結婚,家庭安穩,還有一個兩歲的孩子。」


  女孩呆愣著看著鳳隱好一會,淚珠再次大顆大顆的滾落出來,又哭又笑起來:「她找到相愛的人了?她很幸福?她很幸福!哈哈哈……」


  「許晨光也是,他已經訂下婚約,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鳳隱繼續說,聲音平穩而溫柔:「你不用擔心了,就算那場告白沒有成功,他們現在都過得很好,都有了可以相愛牽手一生的人。」


  陳筱芳「哇」地放聲大哭,彷彿放下了一切罣礙,身影在白霧中緩緩地開始朦朧透明:「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鳳隱站起身,揮動長燈,向前方指引過去,白霧當中幻化出現了一條光芒照耀的通路:「安心上路吧!」


  透明朦朧的身影輕悠悠地飄起,女孩哭泣漸止,細柔的聲音依然在不斷重複著:「太好了、太好了……」


  眼看女孩的身影逐漸隱沒在光芒的道路中,許晨光深吸了口氣,雙掌靠在嘴邊,提氣往那個方向大喊:「陳筱芳、畢業快樂!謝謝妳!」


  模糊的人形漸漸遠去,直到與光芒融為一體,鳳隱又一揮長燈,白霧重新合攏過來,恢復成平常的白霧與黑泥地。


  許晨光的心情久久仍未平復,閉上眼,沉默多時,才開口對在身邊守候著的少年說:「鳳隱,謝謝。」


  鳳隱淡淡一笑:「職責所在,不客氣。」


  「不……」知道對方以為自己是在謝他的幫助,搖搖頭,許晨光說:「謝謝你讓我看到這些。」


  「那是你心態好,我只是尊重你的意思。」鳳隱悠然說著,邁開步伐:「走吧!該送你回去了。」


  許晨光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跟上對方的腳步,兩人的身影雙雙隱沒在白霧之間。


  冥道內的兩人踏上歸途的同時,巫秀月也和墨痕一起回到了醫院外。
  停好車,墨痕回頭從後車廂裡拎出了一只黑布提袋,巫秀月瞄了眼,裡頭裝著的似乎是衣物。


  「那是做什麼的?」巫秀月好奇地問。


  墨痕卻只是抓起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快步向前走:「等等你就知道了,現在正趕時間呢!」


  「趕什麼啊?欸、你知道哪間病房噢?」巫秀月被他拉著進了醫院大廳,幾乎快跟不上腳步,只好小跑起來。
  可惡,頭一次被腿比自己長的傢伙拉著跑。


  用不著回答,墨痕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確知道病房位置,甚至不用巫秀月指引、不用抬頭看標示。
  眼看就要到病房外,巫秀月這才感到有點手足無措。


  「慢著、慢著啊你!你打算就這樣進去嗎?」
  「不然還要梳妝打扮嗎?我又不是去見未來岳父母。」
  「呸呸!誰跟你岳父母!」


  正在鬥嘴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病房門口,墨痕腳一跨就走進了大開的房門,三床的病房裡,一名病患是老婦人,另外兩床都是青年人,但其中一個正清醒著玩手機,很明顯絕對不會是許晨光。
  迅速的判定後,墨痕手指一抹墨黑色耳針,毫不猶豫地前往兩張病床前,舉手打了個響指。


  「啪!」「啪!」


  兩個響指過後,那兩床的病患與家屬如同被定格了一般,瞬間靜止半秒,然後才又繼續原本的動作,卻是一片寂靜,沒有了原本的手機音效、也沒有了說話言談聲,甚至對動手拉上他們布簾的墨痕視而不見。


  「你做了什麼?」巫秀月再度被這一手給震驚了。


  「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結界』。」
  墨痕邊回答的同時,目光在雪白明亮的病房裡掃視了一圈,隨即選擇了洗手間,開門確認沒人後,關燈、關門,轉身立定,如同衛士般駐守在門前。


  在墨痕往洗手間裡張望確認的時候,守候在許晨光病床旁的許家父母才因為聽見了巫秀月的聲音,從最內側的病床邊探頭出來,訝異的看著他們倆。


  「阿秀,你怎麼來了?這位是……你朋友?」許母問到,並沒有察覺隔壁布簾後方兩個病床的異狀,只覺得墨痕的行動有些怪異。


  「呃……」


  見巫秀月一時不知怎麼回應,倒是站定位的墨痕主動亮出了陽光燦爛的招牌笑容:「許阿姨、許大叔,你們好,我是巫阿秀和許沉香的朋友,來幫忙的。」


  「幫忙?」許母顯然並不瞭解其中真正的意涵,扭頭叨念起巫秀月:「唉呀!阿秀你怎麼還麻煩人家呢?沒什麼需要幫忙的……」


  巫秀月連忙搖搖手,試圖解釋:「不是的,其實……」


  墨痕很快的又搶過話頭,一口拋出:「阿姨,我們能讓許晨光醒來。」


  「什麼?」這下連許父都忍不住出聲了,夫妻倆明顯難以消化墨痕飛快拋出的震撼彈,滿臉詫異的面面相覷。
  下午到晚上,他們帶著昏迷不醒的兒子經過了一輪的檢查,卻查不出任何異狀,醫生於是安排許晨光住院觀察,準備隔天繼續做其它更多檢測;但現在突兀的冒出個年輕人,一開口就說能讓許晨光清醒,豈不讓人心存疑慮、莫名其妙。


  神秘的對他們笑了笑,墨痕舉起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們噤聲。
  「他來了。」


  隨著他的話語,身後的洗手間門內傳來了兩聲「叩、叩」敲門響。


  巫秀月與許家父母都嚇了一大跳,剛剛他們分明都目睹墨痕確認過洗手間裡面空無一人,但現在居然傳出了明顯的聲響,莫非是活見鬼了?


  墨痕當然一點也不吃驚,將門打開了一條縫,手中的黑色提袋遞進去,同時對裡面的人說明:「病房廁所,許家父母和巫阿秀都在。」


  「好。」黑暗中傳出了溫文的少年嗓音,門就又關上。


  空蕩蕩的洗手間裡居然憑空冒出個人來?一聽這聲音,許家父母更傻眼了,唯有巫秀月喜形於色的幾乎要跳起:「鳳隱來了!」


  「阿秀!這到底怎麼回事?」許母幾乎是驚呼著問。


  巫秀月轉過身來,張嘴想了半天,用不太流暢的語句努力試著說明:「許媽,那個、其實晨光哥他……他是中邪了,之前香香就交代過我,如果晨光哥真的出事,就請這兩個朋友來幫忙。」
  她也算有點小聰明,刻意搬出許沉香來,畢竟自家女兒的玄妙之處,從小帶到大的許家父母最是清楚。


  果不其然,聽到是許沉香所交代,許家父母的表情就不再那麼戒備驚恐,但還是帶著一點對未知領域的懷疑和不解。
  「好端端的,晨光怎麼會……呃、中邪呢?」
  許家父母雖然出身教職、又沒有堅定的宗教信仰,卻也不是那種鐵齒的人,他們很清楚世上就是有些目前的科學水平無法解釋的事,因為自家女兒就是個最無法忽視的例子。


  「這個……」巫秀月又支吾了,抓著頭髮苦思說詞。
  可她自己都不十分瞭解,又要怎麼說個分明?


  「前因後果,等許晨光醒來時,由他自己說明或許比較洽當。」
  此時洗手間的門開啟,已經換了件衣服的鳳隱從黑暗中現身走出,臉上掛著彬彬有禮的笑容,說到。


  「好了?」墨痕很有默契的轉身,接回鳳隱手上的黑色提袋,主動攙扶住他的手肘,引領他前往許晨光的床邊。


  對於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莫名感到一股敬畏,許家父母不由自主地退開了幾步,不知所措的拉著巫秀月詢問起來:「阿秀,他是誰啊?他們要做什麼?」


  巫秀月拍拍許母的手,安撫他們倆老:「放心,鳳隱他很厲害的,晨光哥很快就會沒事了。」對於幾乎可以說是從小認識到大的鳳隱,她有著絕對的信心。


  來到病床邊,即使目不能視,鳳隱依然平舉起右手,準確的停在仍然昏睡著的許晨光身體上方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從腳底至頭頂一寸一寸的平穩緩慢的推過去,最後在額頂上方張掌一抓,用力拔扯開來。
  在旁緊張看著的巫秀月,只覺得許晨光身上似乎隨著那個拔扯的動作一暗又一明,就好像燈光閃爍了一霎那似的,隨即就見許晨光的雙眼一下睜開來。


  「兒子!」
  「晨光哥!」


  甫清醒的許晨光神色還有點茫然,然後便聽到父母和巫秀月欣喜的呼喚聲,才順著聲音定睛一瞧:「……爸、媽?」


  「兒子你真醒了!」
  許家父母又是高興又是不可思議,趕忙靠近查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沒事,這裡……是醫院?」許晨光只覺得不過是一晃眼的時間,他就從白霧黑土的冥道裡來到這裡,打量一下周圍環境,反應還算挺快,勉強搞清楚了狀況:「怎麼把我送醫院裡來了?」


  「你還說呢!」父母語帶責怪,卻藏不住擔憂地說:「竟然在公司裡暈倒,可嚇壞爸媽了!」


  這麼說來,進入冥道前的確是在公司裡的樣子。
  許晨光這才想起來,搖頭失笑,撐起身坐好,對父母說:「我沒事,也沒有哪裡不舒服,別擔心。」


  看他只像是睡一覺起來般、好端端的模樣,許家父母這才終於鬆了口氣:「阿秀說你是中邪了,要不是有這兩位幫忙……咦?人呢?」
  轉頭準備要好好答謝兩名年輕人,他們才發現墨痕與鳳隱已經一聲不響的消失無蹤,比出現的時候還要神秘詭異。


  「啊!他們跑得可真快!」連巫秀月都是這時才發現,不甘心的跺跺腳。


  反倒是許晨光了然於心的一笑:「沒關係,他們很忙的,我知道他們住哪,改天再上門答謝吧!」


  許父與許母互看一眼,然後盯著他們兒子,彷彿初次認識:「兒子,你好像變了?」他們幾乎覺得在兒子身上看見了一絲女兒的影子,或者說,兒子突然一夜之間變得沉穩許多了。


  許晨光摸摸下巴,假裝想了想,笑:「唔,大概是因為要結婚了吧?」
三、暗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