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

《冥冥》五、凶宅(12)

文/阿洗
  不如桑心想像中的暴力場面,反轉劍柄在玻璃角落幾下重擊後,墨痕一腳踹開了碎裂的強化玻璃,並細心的將邊緣殘餘的碎片踢除乾淨,清理出通暢的路徑。
  玻璃的那一邊,是由一片白石和頁岩所鋪設成的空地,中央還有些微高起的波浪狀平台,似乎原本是個展演空間。
  墨痕率先跨了過去,抬手讓他們先別靠近,目光炯炯的警戒掃視周遭,確認那些植物並沒有異樣之後,才點了點頭:「過來吧!小心點。」
  鳳隱以手杖探索著路面進入其中,來到屋外,陰煞一下子又活絡的在他眼界裡出現,陰眼穿透了層層樹叢,他專注著山莊外圍陰煞的流動方向,在擾動中找尋出流向,這些植物一定是透過某種方式在吸取著陰煞,也就是在陰煞會流往的方向上。
  墨痕靠上去,緊貼在鳳隱身畔守候著。鳳隱一部分心神留在冥道裡、又將其餘心力耗費在陰煞的流動上,現在必定是毫無防備的,雖然這些植物不再對他的血有興趣,可是也不能排除其它威脅。
  「環境真好……」
  幾個人當中,最輕鬆的大概就是女警桑心了,拉著張天機的手銬跟在鳳隱和墨痕後面,她還有閒情逸致欣賞著花園裡的造景
  三面環繞的樓層正好阻隔了大部分的烈日與強風,空中花園內的環境相當舒適宜人,碧綠的枝葉在山和海的映襯中輕輕搖曳著,絲毫感受不到山莊內的那種沉靜的詭譎氣氛。
  「真是可惜了這麼個地方。」也被眼前光景所驚嘆,張天機開口:「難怪會有開發商感興趣,如果能解決聚煞地的問題,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地點。」
  聽他這麼說,墨痕冷淡的回應:「破除這個聚煞地,陰煞就會直入附近的臨海鄉鎮,這裡也無可避免的會受到影響,絕不是個適合開發的地方。」
  聚煞地的存在是自然界的一種平衡措施,如果順利開發了這個地點、破除聚煞,附近鄉鎮肯定會受到陰煞侵襲而沒落衰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獨存的山莊也好飯店也罷,都不會有好下場。
  「你呀!該不會是哪個開發商請來的吧?」說罷,墨痕睨了張天機一眼。
  說溜嘴了。張天機尷尬的咳了幾下,不再吭聲。
  先前段章向鳳隱聲稱是來尋找孟家人的下落,很顯然也只是個拙劣的謊言。
  「嗯?」此時,鳳隱神情一斂,像是發現了什麼,似乎感到十分意外的低聲自語:「難道說……」
  「阿隱,怎麼了?」墨痕馬上追問,生怕他又再度自作主張的行動。
  但事與願違,鳳隱顯然沒感受到他的心意,扭頭吩咐了句:「阿痕,他們倆先交給你了。」身形隨即飄然向前一凌。
  「你、慢著!」墨痕慌忙伸手要攔,卻撲了個空!
  後面的桑心與張天機只見鳳隱抬腳往自己的影子裡踏出一步,接著就像躍進池塘之中、得了水的游魚般瞬間遁入了影子裡。
  鳳隱居然在此時此刻進了冥道?
  墨痕一咆嘯低吼把他們從呆滯中拉回神,只見滿腔火氣暴走的守護者正在怒踹旁邊無辜的樹叢,糟蹋得整排大腿粗的樹木腰折一地。
  見此情狀,張天機很自覺的悄悄把自己的身形藏到了桑心身後,他可不想被遷怒。
  鳳隱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竄進冥道裡的。
  踏著黑土穿梭在白霧間,他匆匆忙忙奔向前方一道小小的身影,四、五歲大的女孩正在一片佈置精美、卻空無半株花草的花園之中遊蕩著。
  那花園事實上是她自己所造出的心境。
  「狗狗,不要咬。」小女孩淚眼汪汪的握著自己的裙角,想從大黑嘴裡扯回來:「衣服壞掉,媽咪會生氣。」
  在大黑的拖延戰術下,鳳隱終於趕來。
  「茵茵、你是茵茵嗎?」
  大黑狗鬆口,小女孩好奇的抬頭看著眼前來人:「葛格,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孟茵茵,女孩竟是那名孟家的父女亂倫所生的孩子。
  茵茵並非突然出現在冥道中的,而是剛才在空中花園的短短時間內,鳳隱發現了這個陰魂後,迅速將她引入冥道之內,純真無邪的孩子很好引導,對鳳隱而言不費吹灰之力。
  「你迷路了吧?」鳳隱微笑著蹲下來,與女孩平視:「哥哥是來接你去找媽咪的。」
  「真的嗎?」女孩天真的大眼睛一亮。
  「當然是真的。」鳳隱溫和的笑容充滿了讓人信賴的力量,手一揚,化出了那柄長燈,點亮四周,卻刻意不散去女孩所造出的心境。
  「不過,你可以先幫哥哥一個忙嗎?」
  女孩小手還抓著裙角,忙不迭的點頭:「好呀!」
  鳳隱攤開手掌:「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可以嗎?」
  「手裡的……?」小女孩一臉迷惘,張開了緊抓著裙子的小手,看著,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有顆白色小石子。
  她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握有這顆石子的,但看著看著,就覺得心裡一股莫名的恐懼正在緩緩浮出水面,原本粉嫩的臉蛋變得慘白一片。
  「別怕,給我就可以了。」鳳隱溫柔的聲音適時響起,誘導著女孩:「把那些噩夢都給我,你就會沒事了。」
  女孩沒猶豫太久,便顫抖著小手,把那顆白色石子放在了鳳隱攤開的手掌中。
  鳳隱牢牢握起那顆石子,另一手晃動著長燈,吟道:「懼散,魘去,遺世忘卻。」
  女孩憂懼的小臉舒展了開來,彷彿被掃去了一切烏雲般清明。
  鳳隱再以長燈微微一點她的頭頂,女孩閉上雙眼,向後一倒,躺在了飄飄然的如雲白霧之上,香甜的暫時陷入沉睡。
  「好了,該怎麼處理你的噩夢呢?」鳳隱站起身,看著手裡的白石,白石上還染著已經黑褐的血跡。
  手指輕輕攏起,白石就像雪塊般融化成一團灰黑色的朦朧霧氣,面無表情的注視片刻,鳳隱仰首,將那團霧氣一嚥而下。
  那不是噩夢,而是女孩的亡魂在死前的恐懼記憶。
  「唔……」按著胸口,強忍不適的感受,鳳隱長燈揮過,將小女孩以清澈的白霧包裹起來:「大黑,守著這孩子,我要去看看那段記憶。」
  黑狗原地不安的踩了踩腳,才乖乖踱步到那團白霧旁坐定。
  白霧在無風的空間中飄來聚散,鳳隱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幕場景,那是一片美麗的花園,花草在陽光和海風之中茁壯的生長,女孩淺色的身影半透明的出現在他身前,幾乎與他重疊在一起。
  女孩正將各色小花朵堆放在大片的樹葉上,並且以造景用的白色小石子壓住,免得被海風給吹跑。
  「新的點心出爐了,歡迎大家品嘗。」
  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然後手拿著玩具動物放在小花旁搖晃,自己配著不同的聲調:「哇!看起來好好吃!」「讓我來嚐嚐,啊嘛嘛嘛……」「我要吃這盤,你不要跟我搶!」
  「大家不要搶,這裡還做了很多。」小女孩用自己的聲調,正經八百的說。
  小手一撥,其它動物圍聚過來:「我也來吃!」「啊嗯嗯,真是美味!」「太棒了!」
  
  這是她一個人的小天地。
  雖然總是只能自己玩,但是她很開心。
  這片空中花園,三面是被牆壁或玻璃區隔的房子,另一面則是柵欄圍牆外兩層樓高的懸壁,沒有可以直接進入的通道。
  這個設計非常奇怪,卻是有著特殊原因。
  小女孩玩得興起時,偶然的視線一瞥,發現玻璃那端有一名雙手拄著柺杖的老人,正瞪著混濁泛黃的雙眼緊緊盯著她。
  心裡一陣不舒服,女孩將心愛的動物們撈回小包包裡裝起,很快的離開了那裡。
  「媽咪、媽咪!」在花草小樹間轉了幾個彎,一間白色小屋出現在花園正中央,被灌木叢和竹林給包圍著,從外圍根本難以發現這裡竟然有屋舍存在。
  「茵茵,怎麼了?」戴著工作手套的少婦放下除草的鐮刀,用手背抹開掉落眼前的髮絲,看向小跑過來的女孩。
  長髮束成了馬尾辮,少婦已有歲月痕跡的面貌雅致,笑望著女孩的臉上卻隱隱藏著幾分愁容。
  女孩跑到少婦面前,嘟著嘴:「爺爺又來看我了。」
  少婦眼底愁色更增添幾分,但還是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安慰道:「沒事,爺爺又進不來,他只是想看看你嘛!茵茵沒有那麼小氣吧?」
  「唔……」女孩悶悶的低下頭。
  少婦看著女孩的神情,無聲嘆口氣,然後說:「太陽這麼大,進去喝點水、洗個手,等一下爸比就會送點心來了,他說今天有買你最喜歡的巧克力捲心酥噢!」
  女孩的表情立刻明朗起來:「捲心酥!爸比最好了!」她開心的高舉起雙手,衝往小屋後面的水龍頭。
  少婦看著孩子離去後,這才轉頭望向了花園外,在玻璃牆的那頭,彷彿還感覺得到老人的視線仍不願罷休的緊盯著。
  「爸……」她眼神迷離無奈,憂愁哀傷的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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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3日 星期三

《冥冥》五、凶宅(11)

文/阿洗
  張天機甦醒的時候,耳邊有些吵雜,鳳隱似乎在和人談論著,但聲音斷斷續續不太清晰,他掙扎著張開眼,迷濛的眼前有什麼正在晃動,他呻吟了聲:「鳳隱……」
  「你醒了?感覺如何?」鳳隱聞聲,停下對話轉而關注他。
  張天機再一次閉上眼,嘟噥著:「你給我下了幻術嗎?為什麼我眼前有一對大咪咪在晃?」
  大咪咪的主人冷冷地瞪著他,掏出手銬,「咖擦」一聲。
  「警察,你被捕了。」
  「啊?」張天機一驚嚇,手腕上冰涼堅硬的觸感讓他完全清醒了過來,這什麼狀況?
  「她是女警桑心,從這次起是我們在警界的主要合作夥伴。」鳳隱溫文的聲音介紹了桑心,並接著微笑道:「我把你交給她了。」
  「什麼!」頂著還昏沉的腦袋,張天機猛然坐起身,驚覺不對,手一摸脖子上的紅繩結,不可置信的慘叫:「你又陰我?」
  「我是在幫你。」鳳隱說。
  張天機簡直被他給氣得七竅生煙:「把我封起來交給警察!你這叫幫我?我就知道不該相信你這傢伙!」
  「吵死了!臭小子,阿隱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別對他大呼小叫的。」抱臂在一旁的墨痕可是滿肚子火,要不是鳳隱會攔著,他早就想把這中二小叛逆給扔下樓自生自滅去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是幫你。」對脾氣火爆的兩人毫不介意,鳳隱依然維持著笑容:「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張家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法從桑心手裡搶人的。」
  仔細想想跟著警察混的確是個辦法,不消說,他自己都曾經考慮過走投無路時就自投羅網進去監獄吃公家飯,被迫和一名女警在一起總比跑去坐牢要好。
  張天機無奈的接受了,摸著繩結,苦著臉:「……那封印是怎麼回事?」
  「你現在太虛弱了,我必須暫時封住你體內失衡暴衝的靈脈,以免繼續拖垮你的身體機能。」鳳隱好心好意的說。
  「等恢復後,你會替我解開?」
  「那是桑心繫上的,只有她才能解開。」
  解鈴還須繫鈴人,好樣的,張天機翻了翻白眼,所以接下來他得要跟這位大咪咪女警打好關係共存共榮了,幸好對方是位美女,大丈夫面對美女能屈能伸倒是還可以接受。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渾蛋?」
  「沒有。」
  「我肯定是第一個。」
  木已成舟,張天機也只能認栽了,眼下除了相信鳳隱,似乎也沒別的選擇,不如說,鳳隱根本沒給他選擇的餘地。
  要說無奈,墨痕現在的心情其實也差不多,大致瞭解過鳳隱的臆測之後,為了節省眾人的氣力,他決定自行先去探路,找出能通往空中花園的方式。
  「桑心,那臭小子如果有任何一丁點意圖不軌的舉動,你儘管開槍斃了他!責任我來扛!」臨走之前,他指著張天機這樣說。
  「你這是草菅人命!」倚靠在牆邊坐著的張天機放下手裡的水瓶,有氣無力的提出抗議,他的體力尚未恢復過來。
  桑心一呆,滿心錯愕。之前不是才叫她把容易誤傷的槍收起來嗎?現在反倒是叫她開槍打人,是不是轉變太大了點?
  「別聽他的。」鳳隱笑著說:「他只是在氣我擅作主張。」
  目送墨痕悶著臉離去,桑心低聲小心詢問鳳隱:「他一路上都很生氣的樣子,你們這樣不要緊嗎?」
  「不要緊,別看他那樣,阿痕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鳳隱忍俊不禁。
  墨痕之所以提出要獨自探路,除了是顧慮還分一部分心思在冥道的自己,也是怕張天機體力負荷不了。
  桑心默默愣了好一會,難掩欣羨的說:「你們都對彼此很了解,感情真好。」
  這種無需多問便能知道對方心意的默契,令人由衷羨慕。
  「是他盡力在配合我罷了。」鳳隱很有自知之明的一笑,闔上雙眼,狀似閉目養神,意識卻正透過了身在冥道留守的大黑,引導著一名失落的陽世生魂前往他該回去的地方。
  墨痕在半小時後回來,他沒有找到所謂的工作通道,卻發現了其它的疑點。
  「我可能知道這山莊為什麼攻擊人的原因了。」墨痕說:「因為找不到路,我就順便去了趟五樓,看能不能從電梯那裏下去。」
  三十分鐘內你除了搜尋這層樓之外還去了趟五樓?桑心與張天機心裡都默默的咋舌,這什麼效率?
  鳳隱一聽便瞭然:「你還去了孟敬杰自殺的那個房間?」
  「對。」從鳳隱的包裡找出另一瓶水,灌了口,墨痕繼續說:「但那房間太乾淨了,我差點以為走錯間。」
  孟敬杰自殺時的現場照片他看過,大量的血跡當時是警方判斷孟敬杰已經身亡的依據,在那之前山莊就已經沒什麼人煙、之後又隨即被封鎖棄置,怎麼說都沒時間或需要去清理才對。
  「太乾淨?」張天機一皺眉,顯然也知道哪裡不對了:「我進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有血跡殘留,兩個研究生來探險的那起案子不是才發生不久?」
  說話時,他的眼神望向了桑心,顯然是徵詢女警的意見。
  桑心還沒反應過來,不太理解:「有人來清掉了?」
  「誰閑著沒事會來廢墟幫忙清理?」墨痕搖頭:「而且,你們難道沒發現,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遇上蟲類或野生動物?」
  當然是最好不要有蟲子啊!聽到蟲子,桑心就一陣發毛,但這的確有點奇怪,十多年的廢棄場所,居然不見什麼蟲子動物出沒。
  「是因為那些植物嗎?」
  「除了陰煞之外,植物還需要實際的養分。」鳳隱低語一句,恍然大悟:「難怪山莊會攻擊人,這裡其實是個巨大的捕食場?」
  「我也是這麼想。」墨痕一彈指,說:「那些血和孟敬杰的屍體應該都被『吃』了。」
  「這不對,那研究生被切成三段的屍體沒被吃。」桑心搖頭駁斥,最近的那件案子她還印象深刻,那具屍體一直到警方趕來前也在這裡待了很久。
  「有可能是時間不夠、也有可能是發現比起分解屍體,血液更好消化吧?之前孟敬杰的屍體在這裡放到了隔天警方才趕來,而且當時血跡也還在,顯見它們的效率並沒有那麼高。」墨痕分析道。
  張天機苦笑:「這麼說來,除了鳳隱的血會讓它們退避三舍,我們其他人恐怕都被虎視眈眈著。」想想都覺得後怕,那些植物很可能是因為窗子被打破之後,擔心囊中獵物逃走才群起攻擊的。
  知道那些植物很可能是嗜血的,而自己就身在它們的捕食場之中,桑心就感到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主任你到底丟來的是什麼鬼任務?這種事以後該不會常常有吧?一思及此,桑心原本就生冷木然的臉蛋變得更加僵硬了。
  「……你還是沒找到進入空中花園的方式?」沉默片刻的鳳隱問。
  問題還是回到初始點,他們必須進入植物最可能的生長起點探索真相。
  「找不到。但我後來又想,何必花時間去找路呢?」墨痕得意洋洋的說:「自己開一條不就好了?」
  這種事也就你幹得出來。見識過他劍下威力的桑心,在心裡默默的吐槽。
  「有看中的突破點了嗎?」鳳隱不在意他打算用什麼方式,只要能進去就好。
  「這層樓的對面棟,有個地方很適合。」因為鳳隱看不見,墨痕鉅細靡遺的說明:「三到五樓都是圍繞著空中花園呈現凹字型,四樓和五樓是陽台,用垂降的方式雖然也可以,但你行動就不方便了。」
  「三樓這裡大多被牆面和強化玻璃阻隔,但是強化玻璃只要打擊點正確就能解決,對面棟有一塊玻璃外是空地,正適合開路。」
  「好。」鳳隱表示同意,接著開口:「張天機,你恢復得如何?」
  「別再像剛才那樣一陣瘋跑就沒問題。」張天機邊說邊扶牆站起來,舉起左手腕,桑心給他銬上的手銬還在那裡叮咚作響:「喂!這東西就這樣掛著?」
  「你是左撇子?」桑心面無表情的問。
  「不是這問題吧?」張天機惱火。
  墨痕已經攙著鳳隱前行幾步,回頭白了他們倆一眼:「走了!再囉囉嗦嗦的,乾脆把你們銬一起。」
  「憑什……喂!你!」
  張天機話都還沒說完,桑心竟順手拉起了他手銬的另一邊就往前追去。
  「我不姓魏,我叫桑心,張先生。」桑心冷冰冰的丟給他一句。

2015年12月16日 星期三

《冥冥》五、凶宅(10)

文/阿洗
  就在火燄蝕上鳳隱背脊、即將臨身之際,爆燃的藍焰猶如烈火遇上了大水,眨眼功夫便又退縮了回去,隨後收成了一團藍光,閃了幾閃,消失無蹤。
  段章趕忙扶著鳳隱一同坐起,查看他的後背:「你沒事吧?」
  「沒事。」鳳隱鬆了口氣,說:「沒想到它們是以陰煞為能量在運作的,難怪房子裡面一點陰煞都沒有,全是被它們給吸收了。」
  聽鳳隱一說,段章立刻明白過來,這些植物是以陰煞在驅動自身與屍骸的,因此當他取得殘骸施以引導性質的法術時,破壞了其中系統,就好像把點燃的火種扔往氫氣球上,瞬間引爆。
  幸好有鳳隱這個純天然趨煞辟邪體在,否則重感冒而防禦力減弱的他,這下很可能會因為法術反噬受到重創。
  「你……」段章一時間啞然無言,鳳隱又救了他一次。
  沒時間多想,緊接而來的爆裂聲響,讓段章精神再次緊繃起來,很明顯,有人正在朝這邊接近,是敵人?還是鳳隱的同行者?自己的身分會不會曝光?
  鳳隱多次救助,是因為把自己當成了陌生人,如果身分曝光後,他們還能夠彼此信任嗎?
  鳳隱聽得很清楚,他知道那肯定是墨痕來了,也感覺到段章的緊張,從剛才起身的時候,他的一隻手就順勢一直按在對方的手腕上,脈搏清清楚楚。
  「放心,那是我朋友,你也見過的。」於是他說。
  鳳隱話說得輕鬆隨意,段章卻渾身戰慄,如果不是鳳隱還按著他的手,他幾乎就要一躍而起,開山刀在施法的時候已經扔到一邊,現在他只有褲袋裡的蝴蝶刀。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蝴蝶刀轉眼就貼到了鳳隱的脖子上。
  「段章」哪時有見過鳳隱的朋友?除非鳳隱早就得知他的真正身分了。
  這個人怎麼老是拿刀架人?鳳隱無奈的笑了笑:「一開始就發現了。」
  「你一直在耍我?」拿刀的那人惱羞成怒,他為什麼老是會被這傢伙的純善外表給矇騙!
  「你難道還看不出我對你沒有惡意嗎?你情況很差,不要再動氣了。」相較於對方的惱火,鳳隱語氣倒是十分平靜。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想麻痺我,然後把我交給張家?」段章確實情況不好,他呼吸越發急促,視線的外緣已經有些模糊,握刀的手甚至微微發軟,卻不敢有任何鬆懈。
  鳳隱嘆了口氣,這個人的恐懼居然是那麼的深:「我不會把你交給張家的。」張家到底想做什麼?是否會影響陽世的平衡?他有責任要弄個明白。
  段章一愣,不敢置信:「什麼意思?不就是你把我的行蹤暴露給他們的嗎?」
  「那是我朋友的決定,當時我也的確想知道你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鳳隱娓娓向對方坦白:「可是我發現張家的反應太過穩定了,再加上你不尋常的戒心,讓我感覺事不尋常。」
  段章眼神一沉,低聲道:「……那又怎樣?」
  「我想幫你。」鳳隱誠懇的說。
  「幫我?」段章冷笑,手起刀落,往鳳隱正握著他的手臂上狠狠劃出一道血口:「幫我的人都死了,放手!」
  沒想到鳳隱那隻手連抖都沒抖,神態依然沉靜溫和:「你既然要威脅我,又何必擔心我的性命呢?」
  時常需要以自己的血做為施術媒介,鳳隱從小就習慣了往自己身上劃大小傷口,根本無懼對方這種威逼,逕直點出了段章言行中的矛盾。
  段章陰沉狠戾的瞪著鳳隱,咬牙切齒,卻對這種軟硬不吃的傢伙毫無辦法。
  鳳隱數次幌騙他是事實,但數次救他也是事實,而且或許真的就是唯一能幫上他的人,他只是無法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為什麼要幫我?」
  鳳隱淡淡一笑:「幫助別人需要理由嗎?況且我還是守道人。」
  注視著他的眼簾莫可奈何的低垂下來,段章喃喃的低語:「你一定會後悔……」
  蝴蝶刀掉落發出了一聲脆響,緊接著是沉重的墜地聲,鳳隱慌忙沿著對方滾燙的手摸索上去:「段……張天機?」
  「阿隱!」
  植物炸裂而破碎的枝葉飛彈到他臉頰邊,墨痕抱怨的聲音恰恰在此時出現:「你下次再不給我電話試試!」
  連張天機的威脅都不當一回事的鳳隱,怎麼可能會把墨痕的怒斥放在心上?只是抬頭焦急的喊了句:「快來幫忙。」
  「張天機?他怎麼在這兒?」墨痕定睛看清了地上躺著的那名青年,忍不住一陣訝異。
  女警桑心反應倒是挺正確,立刻蹲下來檢視病人狀況:「他好像在發燒。」燒到昏迷過去?這麼嚴重的病情,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他原本就已經感冒,來到這裡之後受到海風和陰煞的侵襲,體內的氣機失衡加重了症狀。」鳳隱拉開了自己的包,匆忙說到:「幫我找出紅棉繩。」
  他們進入時破壞了血線結界,墨痕正忙著解決周圍狂亂蔓延過來的詭異植物,桑心主動協助鳳隱找出了他背包裡的一小捲紅綿繩。
  「有了!接下來呢?」
  「大約在他脖子上繞兩圈的長度,裁給我。」鳳隱指示到。
  桑心照做的同時,墨痕也以壓倒性的破壞力逼退了那些植物,見它們如潮水般退去,便不再追擊,返回鳳隱身邊守護著。
  「你怎麼會跟這小子湊在一起?」
  「在陣局裡偶遇,就一起行動了。」鳳隱輕描淡寫的說,並接過桑心遞到他手裡的紅綿繩,染上自己的血之後,打了三個相並排的繩結。
  「這些植物是以陰煞做為動能,我認為最初變異的原因可能出在孟家四口人身上,就等你來開路到空中花園裡去一探究竟。」
  「你又多管閒事。」墨痕一嘆,他實在太了解鳳隱了。
  雖然和陰煞有關,然而這些植物屬於生物異變,根本不屬於鳳隱的執掌範圍內,可都到這一步了,也不可能叫鳳隱撤手。
  還不只這樣呢!鳳隱心中莞爾的想著,如果墨痕知道了他決定插手張天機和張家的事,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和反應呢?
  「桑心,這個繫在他的脖子上,那三個結要留著,多餘的線段裁下來。」鳳隱把紅綿繩再次交待給了桑心。
  無論張天機和墨痕怎麼想,他都已經打定主意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對於自己即將捲入的風暴毫無所悉,女警桑心將紅綿繩仔細繞著昏迷青年的脖子鬆鬆的繫好,將剩餘的線段用落在旁邊的蝴蝶刀裁下。
  「好了!」雖然不知道這是幹嘛的,但她很高興自己終於能踏實的做點事兒。
  「剩下的那段繫在你自己的手腕上,打死結、別掉了,就像許願繩。」鳳隱笑吟吟的說。
  許願繩,桑心小時候也玩過,編織後繫在手腕上許願的一種繩結,據說斷掉的時候就能夠實現心願。
  可是她要許什麼願呢?
  一回頭就看到小女警已經乖乖把繩子打上死結,墨痕瞠目結舌,小女警不解其中真正意涵,墨痕怎麼可能不懂:「阿隱!你這是做什麼!」
  鳳隱雙掌一合,含笑著迅速結了三個手印:「瓜葛相繫、如影隨形、生機縈心。」
  只見兩條綿繩上紅光一現,桑心驀然覺得一股奇異的感覺順著手腕上的綿繩流進了胸口,驚詫的看著綿繩、然後又望著鳳隱,再怎麼遲鈍單純,她也該知道情形不對了:「呃、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們被強制配對了。」墨痕沒好氣的說。自作主張一向都是鳳隱的專長……慢著!他打算管張家的事了?
  「咦?和這個人嗎?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啊!」桑心手指著張天機,即使遭遇神秘攻擊和面對詭異植物都波瀾不驚的她,首度花容失色。
  她還不想那麼早結婚呀!就算、就算她剛才真的許了願……
  鳳隱安撫她道:「不用緊張,只是暫時性的,短期內我需要你幫忙看顧他。」
  桑心這才鬆了口氣,原來不是牽紅線,然後不免好奇的問:「為什麼要我看顧他?這個人是誰?」
  「他是張天機,化名叫段章,是天師世家出身的,涉及你們主任經手過的幾個案子,可以轉作汙點證人。」鳳隱毫不猶豫的把張天機的事蹟給抖了個精光。
  「重點是,他的家族不知什麼緣故正在搜捕他,我懷疑他們家族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所以想把他暫時藏起來,但是留在我身邊的話目標實在太過明顯,而你是最適合這個任務的人選。」
  小女警兩眼放光,凜然正氣油然而發:「明白了!實施保護性監禁,包在我身上!」沒錯,除暴安良、粉碎陰謀,這才是她選擇成為人民警察的理想啊!
  墨痕掩面無言,他覺得頭開始疼了起來。
  阿隱到底在他不在身邊的時候超前了多少劇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