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7日 星期三

《冥冥》五、凶宅(18)

文/阿洗
  耳聞槍響,鳳隱大驚失色,就要起身,卻被墨痕給制止。
  「怎麼了?剛才按著的位置很疼?」
  「不是,槍聲!」鳳隱趕忙解釋:「是桑心他們!」
  墨痕當然也知道那是槍響,卻不以為然:「一個是警察一個是天師,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現在更重要的是你的傷。」
  但一個是菜鳥、一個被封印了啊!鳳隱無奈的想,也知道墨痕說得沒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兩人再怎樣都比普通人要強,況且桑心極有可能是受過軍事化訓練的;而段章就算靈脈被封,應該也還是有辦法應付緊急狀況,否則就不可能脫離家族獨自一個人生存至今了。
  他卻不曉得,剛剛的那一聲槍響,險些讓那位獨自生存至今的青年就此劃上人生休止符。
  按住了因為子彈近距離擦過而熱痛不已的耳殼,段章既驚又懼、不敢置信的看著舉槍對準自己的女警桑心。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鐘頭前,他們決定往坍塌的最下方前進,一邊遠離植物最多的三樓、一邊找尋鳳隱他們的蹤跡,但人不像植物可以胡亂爬竄,要往下,就一定得走樓梯。
  然而到達樓梯口前,眼前所見的一片花團錦簇卻讓他們傻眼了。
  朵朵比碗大的鮮豔花簇,有的狀似牡丹、有的形如百合,或山茶、玫瑰,綻放在整條樓梯通道間,要不是還在被植物給追殺著,這片景緻肯定是奇絕而瑰麗的,只可惜他們完全無心悠閒欣賞了。
  「殺過去嗎?」段章苦笑著回問女警。
  「不如,我們燒了它?」桑心語出驚人的說,其實她早就有這心思,只是幾個男人不知為何都沒考慮過這個方式。
  「也不是不能試試,可是後果難料。」先不說燒不燒得起來的問題,這些異變物種燃燒之後會有什麼結果?很難相信它們能夠像普通植物一樣被隨便一把火燒光光,至於符焰?他已經體驗過一回了,現在天然辟邪物的鳳隱不在這裡,段章可不敢拿命去再次挑戰。
  「如果不能燒、砍也砍不盡,要怎樣消滅它們?」桑心問。
  「唔、好問題。」段章想了想,說:「鳳隱之前正在尋找它們的主根源,應該他是有辦法的,只是要從主根源下手。」
  搞不好,往植物主根上灑幾滴鳳隱的血就能得到效果了也說不定。
  桑心一雙美目盯著段章,這傢伙雖然染著半頭金毛、有時吊兒郎當的活像是街頭小混混,不過認真起來也算人模人樣,鳳隱說他是天師家族出身,卻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家族鬧翻的呢?又怎麼會淪落到專替人辦些見不得光的事?
  正胡思亂想著,身旁幾朵大花嬌柔的嫩瓣輕輕顫動,濃郁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開來,桑心只覺得眼前一晃,美麗的花朵張開一片片花瓣有如血盆大口,細小的花蕊化成了尖牙利齒,朝她迎面撲過來!
  沒有慌張失措、沒有驚駭尖叫,受過的訓練讓桑心在短暫的一怔之後,很快舉起警棍毫不遲疑的砸了過去,打落撲上前來的朵朵噬人巨花。
  花朵有如浪濤般鋪天蓋地不絕襲來,在花海中奮力殺出生路,桑心忽然想起同行的那個人,急忙在花叢中尋找段章的蹤影。
  找到了!
  終於鎖定到那明顯的半頭金髮,卻遠遠看到對方茫然失神,絲毫沒察覺頭上一朵巨大的食人花正揚口朝他吞噬而下!
  「危險!」桑心飛快抽出腰上的配槍,雙手握槍、瞄準、擊發!
  『別用那東西。』
  但扣下板機的那瞬間,她腦中沒來由地迴響起那名容貌帥氣的青年最初說過的話。
  準星一偏。
  「碰」!槍聲響起。
  什麼血盆大口、尖牙利齒、食人巨花……全都在槍聲響起的霎那像是被打碎的夢幻泡影般消失無蹤。
  只剩下正捂著自己耳側,駭然不可置信的望著她的段章。
  『絕大多數我們要應付的對象飄忽不定,甚至迷惑你的五感,用那種東西很容易傷到自己人。』
  千鈞一髮之時,桑心想起了墨痕的話。
  槍口向地,她臉色蒼白的顫抖著雙手,倉皇地退出彈匣,一顆顆的子彈叮叮咚咚鏘然落地,繼續熟練的拆卸動作,直到那把槍成了一塊塊的零碎物件,她才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急促喘氣。
  段章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的凝視著她,直到桑心終於停止動作。
  「……被花香帶入幻境了?」他走了過去,揚起蠻不在乎的笑容,摸摸女警低垂的腦袋:「哈哈,還好你準頭不好。」
  「……才怪。」
  桑心的臉上慢慢恢復血色,抬起頭來瞪著他,氣急敗壞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情緒激動的吼道:「才怪!我準頭很好的!還得過兩屆女子組冠軍!你差點就死了!是墨痕救了你!」
  段章沉默不語的看了她好久,然後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沒事了,這不是活著嗎?你聽,還有心跳呢!」
  回應他的,是「喀嚓」一聲。
  愣了一下,把懷中嬌軀重新拔出來,段章舉起手,傻眼的哀號:「你怎麼還有一副手銬?」剛剛那分明是堪稱他畢生經典的泡妞橋段,這小女警的神經是怎麼回事?
  「備而無患。」桑心恢復了那張面不改色的表情,索性將對方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銬在了一塊兒,說:「你這傢伙太讓人不省心了,還是牽牢一點的好。」
  「你、你太不講理了!」犯錯失誤被迷了心神的又不是我!段章忿忿不平的搖晃著右手:「而且這次是我的慣用手!遇到險境的時候怎麼辦?」
  「有我在!」桑心理直氣壯的說。
  段章瞠目結舌。怎、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兩個人從花園墜落的時候,段章身上的刀具都遺失了,桑心隨地找了支趁手的木條,交給手無寸鐵的他,豪氣的說:「走,殺下去!」
  你說怎麼就怎麼著吧!段章莫可奈何,只能跟著桑心一路辣手摧花,往樓下走去。
  「你剛才說是墨痕救我?怎麼回事?」
  「初見面的時候,墨痕告訴我槍很危險,叫我別用。」桑心手中警棍揮舞,毫無顧忌的打砸眼前的花草樹木藤蔓,同時說:「他說這樣很容易被迷惑而誤傷,我開槍的那一刻正巧想起來,及時移了下準頭。」
  「真是好險。」段章想起自己險些就命喪槍下,也是一身冷汗。
  「應該是聞到香味後讓我產生幻覺的,可是你好像不受花香的影響?」桑心瞥了身後的男人一眼。
  「我的靈脈雖然被鳳隱給封住了不能動用,總歸是還在體內的,所以這種小把戲對我不起作用。」段章聳聳肩。
  他跟在小女警後面實在輕鬆的很,只要舉著木條幫忙撿漏就好,難度跟玩打地鼠差不多。
  「靈脈,那到底是什麼?你們都有嗎?」桑心好奇的問。
  「鳳隱有沒有我是不知道,你也曉得他並非一般人。」段章笑了笑,接著說:「不過那個姓墨的應該也有修煉,只是老看他使用暴力,沒見過他用法術,我無從判斷深淺。」
  聽起來是能不能用法術的關鍵,桑心似懂非懂:「所以靈脈是要修煉才會有?我也能修煉嗎?」如果要長期接下這個任務,是不是該跟著修煉呢?她單純就實際角度考慮著。
  「除了修煉之外,先決條件還是要有點天資啦……」上下打量了桑心一陣,段章痞痞的壞笑:「你有沒有天資不好說,但恐怕超過修煉的最佳年紀太久了。」
  桑心似乎不覺得惋惜,只是「噢」了聲點點頭,又問:「那你也是從小就修煉起了?」
  「我嘛……哈哈!」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段章顯然沒有多談此事的意願,生硬的轉移話題:「說到這,小心心你好像比普通警察厲害得多啊!有軍方背景?」
  桑心也不追究下去,坦率的點頭:「父母都是軍人,我從小就是在軍營裡混大的。」
  段章挑眉:「難怪,看你用的槍械器材也比普通警察好。」還有一板一眼的性格也很像。
  「我有經過准許,自己添購了一些,用起來也比較順手。」桑心說到這個就有些得意洋洋,但想起剛剛拆解扔掉的槍,那股得意勁就蔫了下來。
  倒也不是可惜那把槍,不能救人的兵器終究只是凶器,只是這麼扔了可不合規定,回頭她還得去撿回來,幸好槍都拆得七零八落了,能像她一樣重新組裝起來的人應該不常見,或許等到這些植物解決之後再去撿……
  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花叢地帶,那些植物彷彿是被打怕了,沒再出來阻攔。
  如此平靜,反倒讓段章感到莫名不安,先前光是打破窗子就讓那些植物暴動起來了,為何對現在極可能正準備離開的他們毫不在意?
  「總覺得,這些傢伙似乎在蘊釀什麼陰謀啊……」
  「不會吧?」因為手銬的關係,兩人走得很近,聽見他的喃喃自語,桑心有些驚訝:「他們只是植物,哪來頭腦想那麼多?」再怎樣也只是生物本能吧?
  「哪來頭腦……啊!」段章突然心有所悟,高喊:「就是這個!它們有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