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洗
接連兩聲異響讓阿弘嚇得抱住陸子犀的脖子,兩人一起回頭看去,早就銹蝕難動的房門居然無端關閉!
「老、老師……」阿弘抖著聲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剛剛那聲慘叫,是林警員?
陸子犀抬手把阿弘摟進懷裡,屏氣凝神的注意著四面八方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但在那兩道聲響之後,接下來他們周遭安靜的詭異萬分,連風聲或建築物外的人聲車響都聽不見。
師生倆對望一眼,陸子犀直起身,過去試著開門,不過門板似乎被卡死了,無論他怎麼用力拉扯都紋風不動。
根本是鬼片的標準流程嘛……
「老師,怎麼辦?」
因為陸子犀的異常鎮定,阿弘雖然害怕,卻沒有太過驚惶失措,只是緊緊握住手裡的奶嘴,另一手拉著他老師。
「門不能走就翻窗戶。」陸子犀回頭往房裡那扇大窗走去,嘴裡邊說:「記住是特殊狀況才可以這樣,可別說老師教你沒事破窗爬窗啊!」
舊醫院的玻璃窗早就已經不太牢固,陸子犀不用花什麼力氣就把整扇窗給拆了下來,往外頭一丟壓在雜草上當作踏墊,這種時候也顧不上是否毀損他人財產了。
幸好他們還在一樓,翻出窗去就是中庭。
「老師你都不怕噢?」阿弘被他抱出去窗外的時候問到。
「怕啊!」陸子犀冷笑一聲,也翻出窗戶外面,抬頭看著中庭上方奇怪的「天空」,是一種泛紅的黑,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甚至連雲絲都沒有。
他喃喃自語的說:「……不過拎老師有後台,這點小意外用不著大驚小怪。」
「什麼意思啊老師?」
「你以後就會懂了。」隨口拿了大人總喜歡用來哄孩子的話應付,辨識了一下他們所在的位置後,陸子犀拉著阿弘往先前進來的入口方向跑去。
「我們不去找警察叔叔了嗎?」
「拎老師我看起來像是故事裡的英雄嗎?」
「老師你好遜咖噢!」
不過既然進了鬼屋,想當然沒這麼容易可以脫身,當他們回到醫院大廳時,原本通往入口處的大門外現在卻是另一副有點奇異又莫名熟悉的光景。
「趕羚羊!這是怎樣?」阿弘忍不住大吼。
宛如鏡面一般,大門外居然是另一座大廳,只是少了他們兩個人,其餘一景一物都和他們所在的大廳如出一轍。
皺皺眉,陸子犀不屑的哼了聲:「鬼打牆,沒創意。還有你,不要罵髒話。」
「這是特殊狀況啦老師!」阿弘馬上現學現賣,仰頭看著他老師說:「我們要走過去還是回頭啊?」雖然心裡發毛,但既然他老師都一臉天塌下來還有別人撐著的模樣,阿弘也不覺得有那麼害怕了。
「真是個好問題。」扶著下巴想了一會,陸子犀伸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幣:「正面就繼續走、反面就回頭。」
說完便把硬幣拋到半空中,接住,反手蓋在手背上。
阿弘瞪圓了眼:「是什麼?」
陸子犀拿開手揭曉答案。
「反面,回頭吧!」決定了方向,他也不再多所猶豫,轉身就往剛才來的路上走去。
阿弘緊緊地跟上,不安的說:「可是我們回去原本的地方還是出不去捏?」
「總會遇到一點什麼事情,至少看找不找得到你妹妹或是林警員,好過在原地發呆吧?」
「要是遇到鬼怎麼辦?」
「那要看是怎樣的鬼囉……」陸子犀邊走邊低頭滑著手機,比起鬼,他更擔心的是手機的電量,不知道是不是足夠長時間照明。
反正也收不到訊號,他把其它的功能全數關閉,希望能讓手電筒支撐夠久。
阿弘歪著頭看他:「老師你其實根本就不怕吧?」
「我知道我現在很帥很酷,不過拎老師真的怕得要命。」陸子犀面無表情的擺弄著手機,他是真的很不安,但偏偏身邊有個孩子需要他,他必須把自己的情緒強壓到最深處,理智全開的應付這種不講理的狀況。
所以說,教師真是一種會讓人精神分裂的職業。
從中庭裡找到通道回到走道上,陸子犀先是嘗試打開面向醫院外側的窗,雖然之前看到的時候是都被鐵皮釘上了大半,不過也許用力敲打一番可以破開或者得到外界的注意。
但就在拆下窗扇看清楚後面鐵皮的那一瞬間,他手腳俐落的又把窗子給裝了回去,上鎖!
「老師,外面是什麼?」阿弘從他的表情看出了端倪,吞了吞口水,問到。
沉默了片刻,陸子犀板著臉轉身繼續牽著學生往前走:「不要問、不要看、不要回頭。」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可是看到那烏漆抹黑還掉屑的手指從鐵皮夾縫間試圖鑽進來,更飄散著一股作噁焦臭,猜也能猜到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扒開鐵皮就算幸運了。
「倒底是什麼啦老師?很恐怖嗎?很噁心嗎?」
熊孩子畢竟就是熊孩子,阿弘不知死活的追問,陸子犀就是打死不說,師生倆就這樣吵吵鬧鬧沒一點逛鬼屋自覺的回到了原本的房間外,房門仍然是關死的,他們也沒有再試著去開,而是繼續向前走下去。
靠著手機的光源沿著醫院走廊前進,才剛剛過了走廊的轉角,一陣騷動就從廊道尾端迅速地往這邊傳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飛快地朝他們衝過來,把阿弘嚇得抓住他老師的衣服大叫:「哇啊啊!」
陸子犀大概是一下子愣住了,等到那東西來到了手機光源之內,才發現居然是那位菜鳥房仲,抬眼看到他們也是呆了一秒,緊接著倉皇失措地對他們揮手大吼:「快跑!快跑!」
也管不上追在菜鳥房仲後面的是什麼東西了,陸子犀拉起阿弘轉身拔腿就跑!
被陸子犀給拉著跑的阿弘,抵不住內心好奇的往後一看……
地上沒有東西。
不過半空中有黑色的絲線在飄,順著往上望去,接近天花板上的長髮人頭正倒著用混濁充滿血絲的雙眼瞪向他們,渾身沒有手腳、纏滿頭髮扭動著,正以如同高腳蜘蛛般細長卻猶如鐵絲的黑髮快速爬行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
這下換阿弘拉著他老師跑了。
「混小子!說了不要回頭不要看你偏要看!」陸子犀忍不住臭罵著這自討苦吃的熊孩子。
不過小孩子爆發力雖強,卻不能維持太久,才跑入中庭,阿弘的腳步就慢了下來,等陸子犀發現,打算要提手將他拎起來,卻為時已晚。
「唉呦!」腳稍微沒抬高,阿弘被中庭裡茂盛的雜草給絆倒,撲跌在地,馬上就被一束黑絲給纏住了腳踝,驚慌的尖叫:「老師!」
陸子犀又向前多跑了兩三大步才堪能停住,毫不猶豫的就返身往阿弘那裏奔了過去,彎腰一把抱起他,伸手就要去扯掉纏在孩子腳踝上、看似髮絲的黑線,沒想到卻讓阿弘哀叫了起來。
「啊!好痛!」
察覺手感並不是柔弱的髮絲,陸子犀也隨即鬆開手,難以置信的望著掌中被黑絲勒出的血痕,抬頭向如同高腳蜘蛛般的女鬼看去:「什麼鬼東西……」
像是終於捕獲了獵物,倒掛的女人頭似笑非笑地裂開沒有血色的尖牙大嘴,撐著黑絲組成的高腳逐漸逼近。
「用燒的!」
一聲大喝,橘色透明的簡便型打火機被扔到陸子犀身旁,上頭還印有借貸公司的廣告,居然是菜鳥房仲也回過頭來,疾奔到他們師生倆面前,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黃紙,一把扔出!
「操天道、化兩儀,轉乾坤、化陰陽,應赦令!」
黃紙飄在空中,違反地心引力的圍成了一個半圓,隨著菜鳥房仲的話音一落,白色刺目的電光將黃紙串連起來,在女鬼身上打得劈啪作響,散發出陣陣焦臭味。
淒厲的嘶吼過後,高腳蜘蛛般的女鬼顯然感受到了威脅,往來時的走廊撤退回去,卻還想扯著阿弘的腿一起拖過去,幸好陸子犀當機立斷,在黑絲收緊的同時,立刻用打火機燒斷了纏在阿弘腳踝上的黑絲。
女鬼也沒有再多做糾纏,飛快的退回了走廊的黑暗中,也不知道是逃之夭夭了,還是在暗地裡繼續蟄伏著。
暫時獲得安全,兩個大人重重的喘了一口氣的時候,阿弘抹了抹嚇出鼻涕眼淚的臉,眼神還茫茫然的讚嘆一句:「好酷噢……」
這句話讓陸子犀回過神,挑眉盯著菜鳥房仲張天機,說:「你是天師?」
「反應真快,你這個老師還挺博學多聞的。」張天機抓一抓那半頭金毛,無奈的說:「可惜我不是天師,我是『未出師』。」
吸吸鼻子,阿弘轉頭問他老師:「『未出蘇』是什麼意思啊?」
「就像你讀過冊但是考試都不及格一樣。」陸子犀故意沒好氣的對他說。
「我連考試都沒去考。」張天機苦笑:「家傳的,加減學一點而已啦!」
「不用考試就很厲害了啦!妖怪都被你趕跑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捏!」阿弘崇拜的說。
哭笑不得的看著單純的孩子,張天機嘆了口氣,說:「陸老師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剛剛連想都沒想就衝回來救你了,這我可做不到。」
陸子犀似乎對此沒有興趣討論,只是皺著眉頭問他:「林警員呢?」
「我也不曉得,遇到那隻女鬼後我們兩個就開始逃命,胡亂闖的就跟他跑散了。」張天機又抓抓金毛,見陸子犀好像有所疑慮的眼神,連忙又解釋:「我身上就那點符紙,而且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當下先跑要緊沒想太多,你可別誤會!」
「我只是擔心林警員。」陸子犀搖搖頭,對於好不容易有點逃生機會出現,眼前這位卻是個半桶水的天師感到無奈。
「你知道怎麼離開這裡嗎?」
「呃、我還在研究……」
「那可以找到我妹妹嗎?」阿弘舉起手裡的奶嘴,急切地問,他關心的還是自己失蹤的小妹妹。
「這也……」菜鳥房仲面露為難。
阿弘失望的垂下肩膀,大嘆:「原來你真的是沒及格的噢!」
被一個孩子削面子,張天機的嘴角不由得有點扭曲,清咳一聲,說:「其實,我懷疑我們可能是被困進『冥道』裡了。」
「不可能。」斷然否定的,竟是陸子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