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洗
「那個是霽雨、還是霽月？」指導拳擊有氧的年輕女教練，苦笑著看著第二排那對雙胞胎：「錯腳囉！出拳的手要跟腳相反，不要同手同腳。」
兩個女孩彼此看了看，其中一個才恍然大悟地把腳換過來。
「你們要不要下次用不同花色的髮帶？這樣老師分不出你們。」休息時間的時候，女教練過來對她們說。
這對雙胞胎不但頭髮都剪一樣、衣服、包包也都喜歡相同的款式，面對面練習時簡直就像是在照鏡子；雖然說個性各異其趣，但練習時卻都是認真專注不說話的模樣，讓人根本就分不清。
雙胞胎對看一眼，異口同聲：「可是我們都喜歡一樣的花色！」
真搞不懂她們家人怎麼分得出來？女教練無奈的笑著說：「可是老師跟你們還不太熟，這樣就沒辦法點出你們是誰有錯啦！」
韓霽月嘻嘻一笑：「我們有辦法，老師你等一下。」
說完，兩個女孩就跑回自己的包旁邊，各自掏出了一支小小的眉筆，然後面對彼此，舉起右手在對方左臉上畫出了水滴和月亮的形狀。
「我是霽月。」轉過身來，被畫了月亮的女孩指著自己的左臉笑。
「霽雨。」畫著水滴的女孩也指著自己說到。
她們從小感情甚篤，喜好也差不多，因此每到了一個新地方，為了讓別人方便辨認，就漸漸發展出一些可愛討喜的小方法。
「這也太可愛了！」
果然，女教練和一起上課的其他小姊妹們都笑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剛好互補的性格加上共通的興趣喜好，她們從小到大幾乎不太吵架，就算有爭執也能很快找到妥協之道，當然，這和爺爺奶奶、以及鳳隱的身教言教也有很大的關係，讓她們的心智比起同齡人還要成穩許多。
暑假期間天氣普遍酷熱，女孩子討厭曬太陽，所以她們特地把課程選在了晚上，覺得這樣來回的路上比較涼爽；雖說爺爺奶奶也擔心過她們走夜路會不會危險，但畢竟是居住在市區裡，即使到了大半夜也還人來車往，更何況只是剛過了晚飯的時間，雙胞胎很輕易的就說服了老人家，讓她們自己步行短短十分鐘不到的路程去健身中心上課。
「水都喝完了，我們去便利商店吧？」
咕嚕咕嚕的刻意把剩下的白開水一口灌完，霽月舉著空瓶子，很開心自己替嘴饞找到了一個好藉口。
「等等我啦！」霽雨仍然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努力把瓶子裡的水喝光。
如果回去讓爺爺奶奶看到他們還沒喝完開水就跑去買飲料，可是會生氣的。
再走幾步路就可以彎去便利商店了，霽月停下腳步，耐不住性子的原地蹦跳著剛才上課時教的步伐節奏：「快點快點、加油加油！」
「呼哈！」放下瓶子喘口氣，霽雨終於喝完了最後一點開水。
「耶！」霽月高舉雙手歡呼：「霜淇淋我們來了！」
這才是買飲料之外的真正目的。
她們本性純真直率，根本沒有想過把水偷偷倒掉、或是只買霜淇淋吃個精光再回去這類的選項，能在喝完開水買飲料時「順便」買一支霜淇淋吃還是經過奶奶特許的，是上完課勞動流汗過後的小小幸福。
「這禮拜有出新口味了嗎？」
「好像是芒果？」
「你喜歡嗎？我想試試！」
兩個女孩笑著手牽手轉進通往便利商店的巷子裡，這個地方原來就在她們放學的路徑附近，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根本不需要多張望一下。
只可惜，哪怕她們仔細多看個半秒，恐怕就不會踏進去了……
心思比較細膩的霽雨在走了兩三步之後就感覺不對，面露不安的慢下腳步，拉住她的姊妹：「小月……」
這條路，並不是她們平時熟悉的模樣。
霽月還沒發現問題，不解的回頭看著霽雨：「怎麼了？」
「我們、我們好像走錯路了？」霽雨畏畏縮縮的張望周遭陌生的景色，路燈、房子，都是從未見過的，她也不記得家附近有這樣的一條巷弄。
「咦？不會吧？」霽月這才猛然抬起頭，打量四周，果然並不是前往便利商店的巷弄，但回想剛剛轉進來的地方，分明沒錯啊？
雖然發現走錯路，她倒也不太緊張，都市裡的路燈很亮，晚上就算是巷弄也是很明亮的，而且她們才剛轉進來沒幾步路，回頭就好了嘛！
霽雨可就沒這麼樂觀了，因為一陣張望後，她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路燈是路燈、房子是房子，可是……
腦袋左搖右擺的重複確認幾次之後，她緊緊握住了自己的姊妹，另一手抬起來掩住小嘴，才沒讓自己尖叫驚呼出來，可是心裡卻已經被恐懼所淹沒。
「小月，這些房子……都長得一樣！」
這一帶的住商混和區大部分都是老房子，就算是整排同時期翻修重建的，人進住久了，也會有各自不同的門窗、加蓋棚架，甚至直接老屋拉皮裝潢，絕不可能每一棟房子包含門前的雜物、窗上的盆栽、屋棚上的破洞……全都一模一樣！
「快跑！」
被霽雨一提醒，霽月才終於醒悟過來，不像對方那樣馬上陷入恐慌，而是二話不說就拉起緊握著的手往回頭路上快步奔去。
根本不用去目測確認，她相信小雨的判斷，無論如何，這裡可能不安全，要帶小雨先離開這裡！
幸好是去上拳擊有氧的課程，身上穿的是適合運動的服裝，兩個女孩邁起步來相當俐落，但明明是兩三步路的距離，卻怎麼跑也跑不到路的那一端，兩旁的屋子和路燈彷彿順著她們的腳步持續延伸出去，無邊無際，綿延不絕。
緊牽著手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霽月發現姊妹的腳步越來越慢，聽起來都快喘不過氣了，才果斷的停下來，一把抱住大口大口喘息的霽雨，咬著下唇緊戒的看著四面八方。
遇到這麼詭異的事，她當然也很害怕，怕得都不敢說話，因為如果一開口，好像就會把心裡那股憋著的勇氣給卸掉似的。
小雨，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保護你。
所以她用行動來告訴自己的姊妹。
從小雙胞胎就很受長輩愛護、同儕歡迎，偶爾也會遇上忌妒心強的孩子故意找麻煩，霽雨的性格比較隨和，就算被欺負了也是笑笑帶過，所以霽月理所當然的就成為守護的一方，拉著霽雨去討回公道，而霽雨也能適時的制止霽月過激的行動。
她們就是彼此的支柱和依靠。
覺悟到再跑下去也沒辦法離開，兩個女孩就這樣抱著對方不敢吭聲，直到其中一間屋子裡走出來了一個「人」。
相擁著的時候，她們僅能看到彼此的身後，因此起初看見這個「人」的只有霽雨，在她砰咚砰咚的心跳聲中，走出的人影漸漸拉長、拉長，長到幾乎將近有三層樓那麼高，全身就像大黑那樣毫無反光，只有影子一般，宛如是走在車頭大燈前方時看到自己被拉長的身影那樣。
可大黑給她們的感覺是親切忠實，這個人影卻帶來一種死亡的恐懼。
霽雨眼睜睜的看著長手長腳的巨大人影轉身過來，只跨了一步就來到了她們身旁，揚起長長的黑手，好像吃定她們根本無路可逃，不慌不忙、悠悠晃晃的從頭頂上方向她們襲來。
「不！」
面臨惡劫，嚇傻的霽雨突然反應過來了，居然奮力地把抱著自己的霽月甩開，衝到那隻手張開的五爪下方，揚起雙臂用身體去阻擋那個詭影。
「小月快跑──！」
毫無防備被甩到一旁的霽月摔倒在地還滾了半圈，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聽到了霽雨那聲絕望的尖叫，頭一抬，眼前的光景讓她愣在原地。
「……小雨？」